浊岗郡 第26章 第 26 章

滚仔见到黑渣的刹那，几乎整个人扑到黑渣身上。

他几乎鼓足了所有的力气，才在黑渣耳畔说了句——“哥，那人绑很久了，你……你检查一下……”

黑渣立刻让两个手下搀住他，送往黑市医生那里。

菠萝也赶紧打开麻包袋，把里面带着头罩捂着嘴巴五花大绑的人倒出来。他朝着对方的屁股来了一脚，那人虚弱地动动屁股，菠萝才把他扶起来，摘掉了头罩。

果然，是斯文。

船佬帮做事谨慎，带了头罩还不够，甚至蒙上了眼睛。

黑渣冷哼着蹲下来，拍了拍对方的面颊，而后解开了绑着他眼睛的布条。

斯文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看清黑渣和菠萝后，瞬间害怕得衬衫湿透，甚至连求饶都不会了。他是想说些什么的，可磕磕绊绊竟出口不了一句完整的台词。

“孬货，难为精油养着他。”或许是之前滚仔受的伤让菠萝气不过，忍不住怼了一句。

拿假斯文操控舆论打压黑渣帮这招，算是给展浔与黑渣猜到了，同时敲定的还有墨沉对黑渣帮的虚情假意，看来合作是合作不了了，但黑渣不介意先帮鸽派一把，“打电话给媒体，告诉他们到黑礁夜总会看好戏。”

说着他自己也拿出手机，拨给了展浔，说，“人我已经拿到了，你收拾收拾去黑礁，把你惹出来的名声洗干净了。”

于是那一天华灯初上，闪光灯却比霓虹耀眼。簇拥在□□的长枪短炮对准了衣冠楚楚却大汗淋漓的斯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后腰被人抵着，从精油的场子里后方绕出来。

巡岗员们也莫名其妙，纷纷联系自己的上级，询问他们到底是驱赶人群维持秩序，还是跟着一起看热闹。

舆论瞬间又炸开了锅，局势的反转快到让吃瓜群众措手不及。甚至等不到次日的新闻，黑渣帮被鹰派栽赃的消息便传遍了浊岗甚至雾枭。

人群的声讨从黑渣帮操控选举瞬间转变为鹰派与焊火勾结，人们质问着真正的□□是谁，质问着铲除帮派的口号是否为帮派的斗争，质问着被卸成零件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所有的利刃直指鹰派，直指栽赃黑渣的焊火帮。

展浔躲在黑暗里，看着被团团围住束手无措的斯文。

他想要点一根烟的，但到处摸不到火机，直到侧旁有个人擦亮了火苗，凑到他的跟前。

是精油。精油也站在黑暗处，过于吝啬的光芒让展浔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知道他是鸽派官员的裙带。”精油示意身后的手下不要靠近，给他和展浔留出沟通余地。

展浔笑起来，他说我本来不知道，“但是您这么说，我信了。”

“你打算怎么和墨沉交代？”精油问。

“这可是帮鸽派赢了舆论战，需要什么交代。”说着展浔瞥向了精油，“反而是您啊，就是不知道您是得向卓文交代，还是得向墨沉交代。”

精油猛地看向展浔，展浔则适当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闪光灯里的斯文。

“可惜我们做不了朋友。”精油说。

“对啊，”展浔叹气，回答，“可惜在□□里，不是朋友就得是敌人了。”

就在聚光灯全汇于斯文身上之际，良湛推开了驿站的门。

当人们的目光被斯文的新闻吸引，竟没有人意识到墨迟已经出了西岗。

良湛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之前他踟蹰徘徊一直没有拨通墨迟电话，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也不知道什么措词才能让墨迟敢在各方势力剑拔弩张时赴约，以至于他有那么刹那认为是自己不忍，毕竟找个“为了爱情”的借口，连他也能相信。

但当他见到各路记者往驿站的方向跑去，听闻斯文被展浔擒获时，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就拨通了墨迟号码。

这是他的机会，他向来凭本能就知道怎么抓住机会。

而他做到了。

虽然墨迟不知道为何良湛在这会找他，但怎么猜也觉着是斯文的事。于是他也没多想，立刻就从西岗来到了□□。

良湛没有多说，只是让墨迟跟着他从平房的方向躲开记者，绕进驿站里。

而当他推开门见到黑渣及黑渣帮的人的刹那，墨迟也不需要良湛解释。

他看了良湛一眼，良湛目光闪躲，压根没有与他对视。

但还好，这样的闪躲只需刹那，因为黑渣的人立刻拦住墨迟去路，让良湛得以顺利地躲到人群后，避开了墨迟的质问。

“委屈你，”黑渣站起来对墨迟说，而后下令——“关门。”

铁门在墨迟的身后猛地关起，房间里只剩下黑渣和墨迟。

“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你抓错人了。”墨迟比黑渣先开口。

在听到斯文被擒获丢给记者们时，墨迟就有了猜测。他和墨沉的矛盾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不管他们能否从斯文那里撬出信息，他也逃不过瞄准镜的追击。

只是他没有想到差点为自己挡了一枪的良湛会出卖他，就像墨沉出卖他那么干脆。

“你能这么说就表示我没抓错人。”黑渣点了一根烟，问墨迟要不要，墨迟接过，找了张椅子坐下。

黑渣没有让人捆着他，他当然也跑不了。别说到处都是黑渣的人，驿站这么个巨型的建筑，他甚至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他不讨厌黑渣，虽然之前和黑渣没有什么接触，甚至没见过，而精油和墨沉勾结，听到多是黑渣的恶劣，但就凭之前被袭击，黑渣压根没直接扣下他便可以猜到，黑渣本不想针对他。若不是斯文事件逼着黑渣反击，黑渣也许不会出动良湛。

何况到了当下黑渣仍没有对他动粗，让他觉得展浔跟定黑渣到底有他的魅力。

之前展浔和他介绍黑渣的时候他还觉着好奇，毕竟展浔长得挺俊秀，黑渣看着就是个粗人。再怎么看精油还知道留个长发扎个发髻穿件花衬衫，墨沉看上他文明里带些粗蛮的劲还能理解。可黑渣虎背熊腰，像是胡子也没刮彻底，怎么就给展浔迷得乌烟瘴气，精油怎么抛橄榄枝都不为所动。

“黑渣哥，要是你想绑了我来要挟墨沉，那你就想错了。”墨迟说。

“我请你来是为了挖掘你和他之间的秘密，”黑渣单刀直入，“至于能不能要挟到墨沉，就看你愿意说多少了。”

墨迟笑，“要是我不愿意呢？”

黑渣说，“那我只能用不同的方式，让你打开话题。”

黑渣说到做到。

他甚至不需要对墨迟动刑，他只需要关着对方，先是饥饿，后是干渴。

有时候人的意志坚韧到超乎想象，有时候又没有以为的那么顽强，何况是对本就有裂痕的情感。

墨迟所在的屋子有三个摄像和一台电视，然后便是一张床。没有窗户，不允许人员进出。每天打开电视便是墨沉的录像，墨沉的新旧报道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有的是他当上总巡岗的消息，有的是他曾在发布会做宣讲，有的是他澄清鸽派的绯闻，还有的是他喊出的口号，以及被推举为代表，参与竞选的呼喊。

这方式听着荒谬，可当没有外界信息的情况下逼着墨迟直视墨沉的一切时，饥饿，疲倦，脆弱，使得那份情感发酵出一句对墨迟的质问——他当下为墨沉吃的苦，到底值不值得。

当然这个招数不能说万无一失，斯文的讨论度总会过去。当斯文的矛盾处理完毕，接着搜寻失踪的墨迟便会变为鸽派的目标。

不过这回展浔学乖了，他只提出对墨迟采取的手段，而执行之后，只要黑渣不问他，他便不再询问。

黑渣每天都到监视器后巡视，墨迟比他想象的耐得住寂寞，他非常安静，即便逐渐饥饿与干渴，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烦躁。为数不多的变动只是在某天之后，他不再看电视播报的消息了，而是为了节省体力，静静地靠在床脚。

那会斯文的事已经逼得巡岗队从蓝雾撤离，脂粉姐也被放出来了。为了平息舆论，不得不处理了几个记者，说是有意引导舆论方向。

但展浔没敢联系脂粉姐，甚至没有打电话给阿柴。说到底只要墨迟没有找到，矛盾只会变得更尖锐，只不过也压得更为隐晦，更不为人们所见。

黑渣便是在这会询问的展浔，他带展浔来到了驿站，透过屏幕可以见到闭着眼睛的墨迟。

墨迟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过分平静的状态让你压根看不出他是否动摇，或者动摇到什么程度。

“要是我们猜错了呢，要是他和墨沉……没有我们以为的鸿沟。”黑渣说。

“他曾被放逐那么久，定比常人能忍受情绪的煎熬，”展浔坚持着他的判断，而后适当地提出——“差不多能放良湛进去了。”

黑渣说良湛或许没办法说服他，毕竟是良湛把他弄来。

“不，让良湛进去不是为了说服他，”展浔答，“而是为了提醒他，没有必要为出卖和背叛他的人，继续保守秘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