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看着画凉谈及妹妹时,那双总是冰冷的紫眸里不容错辨的专注与执着,一个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按理说,他和桔奈,一个凤凰,一个白蛇,怎么看都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他那生人勿近、是不是因为,他心底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早已被他名义上的妹妹,以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彻底占据了?’
这个猜想像一根细小的刺,落在心口,不尖锐,却带着持续而清晰的存在感。
守护凑到她床边,橘色的头发下,脸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他挠了挠头:
“对了,明日,这几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你身子这么虚,又被各路妖怪盯上,我、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声音便切了进来,如同寒流过境:
“她不需要。”
画凉的目光落在守护身上,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我会照顾好她。”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明日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她盯着自己的指尖,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吐出了真心话:
“你照顾的....是碎片,又不是我....”
画凉的目光转向她,紫眸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一时语塞。
就在气氛即将滑向冰点之时,一阵香风袭来。风之雀像一阵活泼的风,极其自然地介入,他笑着伸手,一把搂住明日的脖子——但由于近三十多厘米的身高差,这个动作几乎是将明日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哎呀呀,小明日,别那么伤感嘛~”
明日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的伤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悬空感吓跑,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风之雀本想接着说‘这种年纪的小男生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但眼角余光瞥见画凉那几乎能冻死人的低气压眼神,以及深知这位好友极其好面子的性格,他非常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是笑嘻嘻地打着圆场。
而此刻的明日,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对抗地心引力和风之雀过分的“热情”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加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实在忍无可忍,冲风之雀丢去一个冰冷的白眼,语气带着十足的嫌弃:
“走了,小白猫。” 她这话是对桃子说的,但嫌弃的对象显然是指某个金发“变态”。
加奈和桃子离开后,房间里的空气刚刚松弛片刻,守护便蹭到风之雀身边,用手指着自己,橘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恳求,用带着撒娇的语气说:
“那个...主人,我、我可以留下来不回去吗?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明日....”
他话音未落,画凉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便斩钉截铁地响起:
“不可以。”
守护立刻握着拳头,气呼呼地转向画凉:
“我主人都还没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风之雀看着这一幕,只能无奈地摇扇苦笑。
明日看着守护那双写满真诚与关切的眼眸,心头一软,轻声开口道:
“守护想留下来的话....就留下来吧。反正家里还有一间空房间,人多一点,也...热闹些。”
她的话,像一根小小的火柴,瞬间点燃了画凉眼底压抑的火星。
他转向明日,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被挑战了专属权的不悦:
“我说了不可以。”他盯着她的眼睛:“听不懂吗?”
那强势的态度让明日有些生气。
风之雀是何等的人精,他立刻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属于画凉的那份强烈占有欲。他非常识趣地一把搂过还在忿忿不平的守护,打断了这危险的对话:
“哎呀呀,小守护,你看你主人我一个人在家,又不会做饭,你不在的话,我可能会饿死的。”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手上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守护就往外走:“乖了,先跟我回去。”
他太了解画凉了。在这种情况下,画凉是绝不可能允许另一个雄性,尤其是对明日明显有好感的守护,留在这个空间里的。
守护被他拖着,一步三回头,橘色的发丝都耷拉了下来,像只被强行带走的大型犬,失落地望着明日,直到房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看着守护那失落得仿佛连橘色头发都黯淡下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明日不解地看向画凉,带着一丝替守护不平的委屈:
“为什么守护不可以留下?他又不是坏人....”
她语气里那份对守护的维护,像一根细刺,精准地扎进了画凉心里。一种 “在她心里,难道那只笨狗比我更可靠?”的烦躁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口不择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的声音冷硬,带着嘲讽,“你的判断能力真的很差劲。你忘了之前在学校医务室,他也想取走你碎片的事了吗?”
明日反驳:“他后来不是已经放弃了吗?他还保护过我....而且家里有空房间,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
画凉上前一步,试图用残酷的“事实”敲醒她:
“他是为了碎片才接近你的!他留在这里,不安全!”
‘而我....’ 一个模糊的念头下意识划过脑海,‘我虽然最初也是为了碎片,但现在....’ 那后面的想法混乱不堪,他无法精准定义那是什么,只能烦躁地将所有异常情绪都归结于同一个理由:“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画凉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狠狠地撬开了明日一直试图忽略和逃避的潘多拉魔盒。
因为这些刺耳的字眼——“为了碎片”、“接近你”、“不安全”——每一句,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一直都在用这个理由警告她远离别人,可他自己呢?这种双重标准像最后一把稻草,压垮了明日的理智。
一股混合着长久以来积压的不安、被双重标准对待的委屈和看透真相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她抬起头,第一次用带着怒意和失望的眼神直视画凉,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那么你呢?”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房间里炸开。
“你和他,不都是一样的吗?”她质问道,每一个字都像砸出的石头,“你不是也是因为碎片才留在这里?你不是也一样,最后会取走它吗!”
她将他用来攻击守护的武器,原封不动地掷还给了他。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画凉心头一慌,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她,却被明日猛地挥开。那决绝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抗拒。
明日快步冲下楼,猛地拉开大门。傍晚的风灌进来,吹动了她粉色的发丝。她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比画凉之前所有冰冷话语都更刺人的判决,清晰地飘了回来:
“你说他留在这里不安全....”
“但在我看来,你比他,还要危险。”
“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画凉一个人僵在原地。耳边回荡着她最后那句话,和她挥开他时那失望的眼神。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