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后透出的温暖香气与慈祥的邀请,在此刻阴冷血腥的走廊里,显得如此突兀和诡谲。
仿佛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明知是陷阱,却依旧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沈昱几乎能听到自己胃部因为饥饿而发出的轻微痉挛声,进入这个怪谈后,他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但他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更浓。他侧头看向江淮,用眼神传递信息:这老婆婆有问题。
江淮的反应更为直接。他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向后微微退了半步,右手暗金手套上能量微涌,一股无形的重力场悄然笼罩在两人身前,形成了一道隐形的屏障。
他对着门缝后的黑暗,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不必。”
门内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那慈祥的语调里似乎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孩子……外面不安全……快到12点了……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它们’抓走的……”
“它们?”沈昱挑眉,嗤笑一声,“包括你吗,婆婆?”
“呵呵呵……”门后的老妇人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不再慈祥,反而带着一种刮擦骨头的寒意,“婆婆是心疼你们……既然不领情……那就……饿着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诱人的食物香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如同腐烂内脏般的恶臭!那扇打开的房门也“砰”地一声猛地关上,震落一片灰尘。门上那三道深刻的爪痕,在昏暗光线下仿佛在蠕动。
“靠!”沈昱被那突如其来的恶臭熏得后退一步,捂住口鼻,“变脸比翻书还快!”
“规则类怪异,”江淮撤去重力屏障,眼神凝重,“利用人的基本需求设陷。看来五楼除了实体怪物,还有这种精神污染型的存在。”
经此一遭,两人更加谨慎。他们避开那些看起来格外破旧或带有异常标记的房门,继续向走廊深处探索。期间,他们又遭遇了两波零散的【啼哭婴甲】,但在江淮精准的重力压制和沈昱高效的瞬移刺杀下,都是有惊无险地被清理掉,再次获得了4枚异币(沈昱击杀2只,江淮击杀2只,异币似乎根据击杀贡献分配)。沈昱的异币总数达到了6枚,江淮似乎也是类似的数量。
同时,他们在一间被暴力破坏、内部一片狼藉的客房衣柜夹层里,又找到了一个同样的金属小盒,里面装着2份【纯净之尘】。沈昱持有的尘达到了5份。
时间在紧张探索中流逝,墙壁上悬挂的、指针不停颤动的时钟,逐渐逼近了午夜12点。
11点45分。
走廊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压抑。灯光闪烁的频率加快,明灭之间,阴影扭曲蠕动,仿佛有无数不可见的东西正在苏醒。那种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窥视感无处不在。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呼吸都带着一股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滞涩感。
规则第三条:【晚上12点请待在房间内不要发出声音】。
而他们,此刻还在走廊上,并且失去了502这个原本的“安全屋”。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沈昱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四周那越来越清晰的恶意让他头皮发麻。
江淮目光快速扫视,最终定格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上。那扇门看起来异常厚重,像是防火门,门牌上写着“5F清洁工具存放处”,门把手落满了灰,似乎很久没人动过。
“那里!”江淮当机立断,“门很厚,相对隔绝。大概率没有‘住户’。”
两人迅速冲到门前。门是锁着的。江淮再次故技重施,暗金手套按在锁眼上。
“嗡……嘎吱——”
这一次,门锁内部发出了更加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这扇门显然比设备间的要结实得多。耗费了比之前更多的时间和能量,门锁才被强行破坏。
江淮拉开沉重的门,一股消毒水和尘埃的味道涌出。里面空间比设备间稍大,堆放着扫帚、拖把、水桶和一些未拆封的清洁用品,虽然杂乱,但没有活物气息。
“进去!”
两人闪身而入,江淮反手将严重变形的门死死关上。门板厚重的隔音效果确实不错,外面那令人不安的窃窃私语和窥视感顿时减弱了大半。
清洁室内没有窗户,只有角落里一个同样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应急指示灯,提供着仅能勉强视物的光源。
沈昱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滑坐在地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连续的战斗、异能使用和精神紧绷,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他看了一眼个人面板,积分还是38,没变,但精神力消耗巨大。
江淮则站在门后,耳朵贴近门板,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神情依旧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11点55分。
11点58分。
11点59分。
当时针终于、颤抖着指向罗马数字“XII”的那一刻——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拨动了。
整个酒店,不,是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之前还能隐约听到的、诸如管道流水、风声(如果窗外不是虚无的话)之类的微弱背景音,此刻完全消失。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无声”,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然后,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人用气声在耳边同时低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这声音并非通过门缝,而是直接作用于鼓膜,作用于大脑,模糊不清,却充满了恶毒、怨恨、诱惑种种负面情绪,试图钻入每一个思维缝隙。
【不要出声】。沈昱和江淮脑海中同时响起最高级别的警报。
沈昱死死咬住牙关,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最缓,几乎转为内息。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咚……咚……咚……
江淮也如同雕塑般静止在原地,只有胸口微不可查的起伏显示他还活着。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用某种方法对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
这死寂与低语交织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
突然!
“哐当!!!”
一声巨大无比的、金属撞击的巨响,猛地从清洁室门外传来!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他们这扇厚重的防火门上!
整个门板连同周围的墙壁都剧烈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沈昱和江淮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那东西……就在门外!
巨大的撞击声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那精神低语都停顿了一瞬。
然后,一种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响起。像是用巨大的金属指甲,或者更糟糕的东西,在慢条斯理地刮擦着门板。
“吱嘎——吱嘎——”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即使隔着厚实的门板,也清晰地传入室内,折磨着两人的耳膜和神经。
刮擦声持续着,缓慢而充满恶意,仿佛门外的存在正在享受这种精神上的凌迟。
沈昱额角渗出冷汗,握着铭刀的手心一片湿滑。他死死盯着那扇不断发出噪音的门,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东西破门而入,在这狭小空间里,他和江淮能有多少胜算?
江淮也睁开了眼睛,眼神冰冷如刀。他右手微微抬起,暗金手套上能量隐而不发,显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时,那刮擦声停了。
门外恢复了寂静。
走了吗?
两人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维持着绝对的静止和沉默。
几秒后,一种新的声音响起。
是……哼歌声?
一个调子古怪、断断续续、仿佛童谣又仿佛安魂曲的哼唱声,在门外极近的距离响了起来。哼唱的声音扭曲变形,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其中蕴含的诡异和疯癫,让沈昱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哼唱声绕着门口响了几圈,然后,逐渐远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死寂的走廊尽头,沈昱和江淮才敢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放松几乎僵硬的肌肉。
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后怕。
刚才门外的,绝对是比之前的拖拽怪更恐怖的存在!它似乎能感知到门内有人,并且热衷于用各种方式恐吓和折磨。规则“不要发出声音”,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吸引它们,更是因为在它们“活跃”的时期,任何声音都可能成为它们定位和发动攻击的借口!
午夜12点至凌晨……这段时间,是它们的主场。
清洁室内,两人再无睡意,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靠着货架或墙壁,在绝对的寂静和高度警惕中,艰难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当墙壁上那个指针一直颤抖的时钟,终于颤巍巍地指向早上6点时,那股笼罩整个空间的死寂感和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酒店恢复了“正常”——那种属于怪谈的、危机四伏的正常。管道细微的流水声,某种遥远的、不知名机器的嗡鸣,重新成为背景音。
“呼……”沈昱几乎是瘫软下来,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全力的硬仗,虽然他们连门都没出。这种精神上的消耗比□□战斗更甚。
江淮也明显松了口气,他走到门边,再次仔细聆听确认外面没有异常后,才低声道:“暂时安全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前往负二楼的方法,或者积累够50异币。这里不能久留。”
沈昱撑着膝盖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同意。不过在那之前……”他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得想办法搞点吃的,不然没被怪物弄死,先饿死了。”
规则和幸存者记录都没提食物来源,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江淮看向他:“先去一楼大堂看看。那里玩家相对多,或许有信息,或者……‘交易’。”
两人再次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饱经摧残的防火门。
门外走廊,景象令人心惊。地毯上出现了更多不明来源的污渍和抓痕,几间客房的房门不翼而飞,门洞内漆黑一片,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墙壁上甚至多了一些暗红色的、仿佛用鲜血涂抹的诡异符号。
昨夜的存在,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他们避开那些明显不祥的区域,快速向电梯口移动。幸运的是,电梯似乎恢复了正常运行。
来到一楼大堂,这里的气氛比昨天更加压抑。玩家数量明显减少了,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个个面带疲惫和惊惧,分散在大堂各处,彼此戒备。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紧张。
沈昱和江淮的出现,吸引了一些隐晦的打量目光。他们两人身上带着明显的战斗痕迹和一种不同于普通玩家的冷冽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脏兮兮运动服、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瘦小男人,搓着手,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主动凑了过来。
“两位大哥,看你们气度不凡,昨晚肯定收获不小吧?”瘦小男人压低声音,“有没有兴趣……做点交易?”
沈昱挑眉:“交易?你有什么?”
瘦小男人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条缝,里面竟然是几块压缩饼干和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食物,水!绝对干净!我从一个……空房间里找到的储备。”男人小声道,“换积分,或者……情报,异币也行!”
沈昱和江淮对视一眼。食物和水,确实是他们现在急需的。
“怎么换?”江淮开口,声音平淡。
“一块饼干,5积分!一瓶水,3积分!”男人报出价格。
“抢积分啊你!”沈昱忍不住骂道。他总共才38积分。
男人苦着脸:“大哥,这地方找点能吃的东西多难啊!这价格很公道了!”
江淮沉默片刻,道:“我们用情报换。”
男人眼睛一亮:“什么情报?”
“关于五楼,以及……‘纯净之尘’。”江淮缓缓说道。
瘦小男人脸色微变,显然知道些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五楼……那是‘饲养层’!酒店在用它‘喂养’某些东西!纯净之尘……据说是以前某个试图反抗酒店的玩家组织留下的,具体用处不明,但据说集中在负一楼东区的‘旧礼拜堂’附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饲养层?反抗组织?旧礼拜堂?
信息量有点大。
江淮点了点头,从沈昱那里拿过一块之前找到的、从聚合尸傀身上搜刮下来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金属零件(似乎蕴含微弱能量),丢给瘦小男人:“这个,换你两块饼干,一瓶水。”
瘦小男人接过零件,感知了一下,脸上露出喜色:“成交!成交!”他赶紧拿出食物和水递给江淮,然后像怕他们反悔一样,迅速溜走了。
江淮将饼干和水递给沈昱一份。
沈昱接过,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口干硬的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说:“饲养层……妈的,听着就不爽。旧礼拜堂……看来负一楼是非去不可了。”
他灌了口水,看向江淮:“合作继续?”
江淮咬了一口饼干,动作依旧优雅,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地望向通往负一楼的楼梯口。
“嗯。目标,负一楼东区,旧礼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