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第1章 第一章 已婚

第一章

滴。

电梯停至一楼。

冰冷的金属门打开，许愿看到自己那张被金属门撕裂的脸，眼神无光，眼底泛着一层青色，长发发尾有些干枯的毛躁，扬起。

灰色的连帽卫衣背后满是褶皱，牛仔裤洗的发白。

她手里提着橘色的保温桶，被身后层层叠叠的人推出电梯。

而后，等在电梯外乌压压的人，再次缓慢而寂静的涌入电梯里。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除了衣服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周一片沉静。

她所在的位置是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电梯，每到早上六点左右，是夜班和白班交替的时间。上楼下楼的人很多，可所有人脸上都没有喜悲，带着一种被生活磋磨的无力感。

许愿也是其中的一员。

母亲在上一周因为身体突发旧疾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那时她正在上班，被护士通知时，她握着手机的手冰凉一片，一种再次落入深渊的恐慌感侵蚀了她，她像是落入冰川的人。她不知道，命运为何这样捉弄她。

她以为许氏破产，父亲带着巨额资产远逃国外，那个曾经A市的许氏千金大小姐变成被债主狂追不舍的丧家犬，这样的生活已经是跌入了谷底，可命运再次给了她狠狠地一击，告诉她，不是，还有更惨的在等着她。

可她没有悲伤的时间，现在，每一分钟的流逝，对于她都是奢侈的。

回到出租屋。

许愿快速的整理好自己，替自己快速的准备好早午餐，早餐是下楼时匆忙吃掉的，填饱了空了一夜的肚子，她揉了揉僵硬的腰，和隐隐作疼的左膝，在病房陪护的一晚上，陪护床小到翻身就能掉下去，护士每夜会巡夜两三次。

许愿有次睡梦中睁眼看到三个小护士站在她床边，小声嘀咕。见到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对着其余两人说。

“这个是病人家属。”让许愿想起动物园栅栏外的旅游团。

许愿闭眼再次睡着，接着又有脚步声渐近，是同病房的其他病人路过她上洗手间。

夜里的病房，滴滴的仪器声，伴随着病人疼痛难忍的哀嚎，和咳嗽声，还是紧急呼叫铃声，不绝于耳。

夜晚的住院部，像是堕入炼狱的恶魔，将自己的痛苦彻底撕裂开，喊给众人听。

许愿也想将自己的内心的恶魔释放出来，只是一瞬，她就藏好了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与贫民窟割裂开的浮华商场。

金色的旋转门，红色的地毯，门口站着西装笔挺的门童，为每一辆进入的商场的豪车主人，热情的开门。

许愿戴上卫衣帽子，压低了下巴，从一旁的侧门进了商场。

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她现在利用着碎片化的时间，在一家运动品牌的店内做小时工，给的待遇相比其他小时工要优渥不少。

但同时要求也比别的小时工要高，好在她都能满足这些要求。

店铺开在寸土寸金的CBD。

这个时间，所有的店铺还没开门。

店铺门外放着三十多个纸质的大箱子，顺丰小哥见着许愿来了，热情地与她打着招呼。

“小许，经理没来，你先签收一下，一共三十五箱货。”

许愿接过纸单，核对了箱数，龙飞凤舞的签了字。

小哥拿着许愿的签字单，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小许这签名签的，跟大明星似的。”

许愿脸上一燥，尘封的记忆涌入脑海，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拽着笔尖的手泛着白。什么大明星，她早就烂在泥里了。

小哥习惯了向来沉默寡语的许愿。与她道了别，推着板车离开了。

许愿仰头看着堆成小山的货物，抱起一箱，往店铺后仓运送着。

八点准，经理拿着钥匙出现在店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店门外，挠了挠头。

昨夜收到消息，今天一大早会来一大批货。顺丰小哥夺命连环扣了她十几个，她下了地铁便匆匆赶来。可，这三十多箱货呢。

“这儿呢。”

淡漠的女声响起，不带一丝波澜，经理寻着声音望去。

后仓门口，许愿站在消防通道边，昏黄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着灰色帽衫，一条蓝白色的运动长裤。

这么简单的穿搭，却有着强烈的个人特色。

许愿像是被带上脚链的苍鹰，桀骜不逊。

“你一个人搬了三十五箱货。”姗姗来迟的王留满脸惊讶，王留和许愿一样，是小时工。他平日里在攀岩馆当教练，没课的时候，就来店里打工。

他个子很高，留着络腮胡，穿着工字背心，露出手臂健硕的肌肉线条。

“嗯。”许愿掀起眼皮低低应了句。

在经理打开仓库门后，她将货物推了进去。

“我去，不愧是拳王。”王留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上前想要勾住许愿的肩膀，被许愿微微侧身，灵巧的避开了。

拳王，许愿在心底不有苦笑了一声，左膝开始隐隐作疼。

王留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虚握了握，讪笑着看向许愿。许愿沉默寡言，搬起重物，干起活比男生还利落，他会不自觉把许愿当哥们看待。现在见许愿躲他，他也升起几分男女之别的界限。

目光不由自主的打量起许愿。

许愿的长相偏冷，皮肤白皙，眼眸锐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给人一种厌烦尘世的颓然感。

十分不好亲近。

这种人只能当同事，不能当朋友。

不过当同事就好了，许愿干活利落，不墨迹，勤恳。

同事们都爱与她搭档干活。

“许神，我早起看到你要来，就觉得这活稳了。”王留扶着老腰，继续与许愿搭腔。

三十五箱货，比上周多了整整十箱，最近流感频发，几个同事都请了病假。

“王留，你干不干活，就你嘴碎，有这功夫你都拆完一箱货了。”经理将一叠衣物丢到王留面前，冷声道。

“说话也不耽误我手里干活啊。”王留在经理离开后，白了眼经理，小声嘟哝了一句。真是资本家，压榨员工每一分钟的劳动力。而且，他在攀岩馆是个教练，平时学员门对他也全是客客气气，充满崇拜。

可到了店里，就被当牛马使唤。

此时，他在看许愿，早已动作麻利的拆完了一箱货。

好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要是老板，也喜欢许愿这样，话少干活快的员工。

忙了一上午。

总算将所有的货都拆完了。

她们挑拣出一批货物，运送到临近停车场旁边的二号仓库。

咕嘟咕嘟。

拖板车落在大理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响声。

许愿和王留推着五箱货，往仓库走去。

此时，商场已经营业了，不少打扮矜贵的商务人士在商场里穿梭着。

路过溜冰场，许愿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站在中央的女生身上，她穿着一身包身的黑色训练服，冰刀划过冰面，她游刃有余的转圈，短裙随她的动作起舞，像是一只优雅的黑天鹅。

溜冰场上方是全露天的玻璃，阳光洒下冰面上，泛起光，唯美浪漫。

“这个美女每天都来滑冰，长得真漂亮，像是个大明星。”王留顺着许愿的目光望去，聚焦在冰场中心的女人身上，忍不住说道。

许愿斜倪了他一眼，又是大明星，今天听到这个词的频率有点高。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这个词。

“这个时间不让拉货，撞到了客人怎么办。”

“怎么又是你们店，每次都搞特殊。”带着红袖章的保安，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往她们这边走来，许愿看着他，红袖章和黑西装的搭配透着一股违和感。

“就走就走。”

“今天货物多，错过了时间。”王留笑着，推着小车像是遇到城管的小摊贩，飞快的往电梯口跑。

许愿木着脸，跟在他身后。

她不跑，都被说了，还跑什么。跑了难道就能被少说两句。

进了货梯。

闷臭味弥漫在电梯里，王留擦着脸上的汗，看向平静无波的许愿。

许愿遇事都是这副冷淡模样，好像就算天塌了，她也只会顺势躺上。

年纪不大，厌世感浓郁。

两人将货放好，回店铺时又路过冰场。

那个女人斜靠在栏杆边，旁边一个教练模样的人正与她说着什么。

女人漫不经心是听着，目光落到外面，与许愿对上了眼。

只单单一眼，女人饶有兴趣的眨了眨。

许愿木着脸，不动声色的挪开。一旁的王留兴奋的道了句。

“美女在看我们！”

许愿蹙眉，步伐加快，往店铺走去。

“加个微信白。”好听的女声从她身后响起。

许愿回眸，对上女人笑盈盈的眉眼。女人拿着手机款款朝她走来。

王留看着美女，眼睛都直了。

“想学溜冰吗？”

“我可以教你。”美女看向一言不发的许愿，循循善诱道。

许愿看向她，微不可察的摇头。

“美女，我们在工作期间，不能拿手机。”王留笑着与美女搭腔。

“这样啊。”美女笑的妖娆，靠近许愿时，轻声说道。

“我单身，你呢。”美女的话语暗示性极强，王留在一旁不禁感慨，果然这个世界颜值即正义。许愿这张脸，像是被造物主精心打磨，太过完美，男女通杀。

“我已婚了。”许愿平淡的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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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