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之明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从陆锦意的角度看去，叶湘又变成了气若游丝的模样，可他给了她足够的食物，不应该饿成这样啊……

再说她的伤也逐渐好转，虽然不至于生龙活虎，但也不该急转直下。

他喊了几声叶湘的名字，她倒是勉强有反应，但也仅限于动动手指，连一声回应都做不到。

“过来开门！”

陆锦意高声喝令着守在远处的守卫，而守门们过来看到这种场面也被吓得不轻，连声为自己开脱：“昨晚还好好的呀……”

陆锦意哪管那些，冷着声音催促：“开门！要是人死了拿你们是问！”

事到如今，守门也不敢再耽搁，三下五除二把牢门给打开。

陆锦意心里想过这会不会是叶湘的陷阱，在牢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忽然从地上蹿起，把自己制服，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威胁陆信放她出去。

但这只限于想象，在开门的这短短几秒钟里，叶湘身上的活人气息又消散了一截，他走进去的时候，叶湘还僵死在原地，只能轻轻地转动眼珠。

而最诡异的是她的唇色，竟然是离奇的乌黑色，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中毒了。

陆锦意抱着她的脑袋晃荡：“喂，你吃什么了！”

叶湘茫然地看向他，随即转动眼珠，眼神直直地落在角落里的背囊上。

她吃的食物和水都是陆锦意送来的，她不疑有他，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她也勉强琢磨出个大概，原来她这是中毒了，可苍天有眼，她真的只吃过陆锦意的食物，这……

叶湘长长地伸着一口气，艰难地张了张口，虚弱地吐出一个字：“你……”

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里尽是难以置信，陆锦意也明白了，她这是觉得自己下毒害她。

老天有眼，他虽然觉得这人品性恶劣，几次三番伤害他，但他还不至于对她下毒。

“不是我！”陆锦意反驳了一句后，立即转头问身后的侍卫：“这几天还有谁来过这儿？”

被问到的人战战兢兢，低着头回话：“除了公子你之外，再无其他人来过。”

这也真是奇了，陆锦意无瑕思考更多，忙吩咐下去：“快去把陆信请来，带上最好的解毒药，快去！”

哦，看来真不是他想还毒害她，不然他干嘛要解救她呢。叶湘的神志还算清醒，能让她知道他不想害她，那也挺好。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先别死啊！”

叶湘的思绪被他摇晃得四分五裂，不过她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测：呃，这个傻兮兮的陆锦意，又着别人的道啦！

只不过这毒到底又为何，她真的会死吗？

此时无人能解答叶湘的疑惑，陆锦意抱着她的上半身，吵吵闹闹地让她别死，焦急地问她自己到底是谁。

叶湘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气被逐渐抽离，也许她真的会死，现在不说，以后可能真没机会说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是陆锦意，永远是陆锦意。”

可惜她连声音都发不出，陆锦意知道她想说话，尽力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唇，却还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她逐渐冰凉的呼吸萦绕在自己耳畔。

艰难地说完话后，叶湘笑了笑，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怎么看起来真的要死了，那么自信嚣张的一个人，守卫着翠远山上下，令周围人闻风丧胆的山匪头子，怎么就这么突然地闭上眼睛呢。

陆锦意不敢相信，仍旧抱着叶湘的肩摇晃，口中念叨着：“你到底想说什么，起来大声告诉我，谁让你在这时候睡觉了……”

可无论他怎么摇晃，叶湘的眼睛闭上就再没睁开，她的脸也瞬间失去光泽，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僵硬。

这就是死亡吗？

陆锦意还从来没亲眼看过别人的离世，说实话他怕死，他从小身体不好，连他自己都害怕自己哪天就会在睡梦中离开，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偏偏撑了一年又一年，长大后反而焕发生机，渐渐远离死亡。

谁能想到他看到的第一个死人是叶湘，而她竟然还是在她怀里失了温度，渐渐闭上双眼，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陆锦意还是难以控制心里的害怕，他的理智告诫自己要离开，可颤抖的手又凑到叶湘的鼻下，没有探及任何气息的时候，陆锦意终于忍不住，仓皇地大喊了一声叶湘。

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对叶湘的死投入那么多的情绪，但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无论他怎么想离开，却始终迈不开那一步。

在他精神崩溃，孤独等待着陆信来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叶湘突然睁眼，鲤鱼打挺坐起来嘲笑他：“你这个傻瓜，又上当了哈哈哈！”

可叶湘偏偏一动不动，从他见过她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平静。

陆锦意伸手指着大开的牢门，着急地朝叶湘控诉：“你肯定又是在开玩笑对不对？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你站起来，自己走出去啊！”

回应他的只有牢房里的死寂，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本就阴暗的牢房里，此时已渐渐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陆信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六神无主的陆锦意，而他出现后，陆锦意忙抬起头来，指着地上的尸体申辩：“我没有想害她，不是我下的毒。”

陆信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伸手把陆锦意拉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交给我解决，来人，送二公子回房。”

陆信说的话很有威力，他才一出声，就有一群人簇拥着过来把陆锦意架着走了。

等着场面安静下来后，陆信简单地盘问了守卫，确认近期只有陆锦意一人带着食物进来后，他烦恼地皱了皱眉，出声道：“去把燕丁请来，把大夫和仵作都给我请来。”

他一向说一不二，下面的人也不敢耽搁，迅速布置下去，没一会就把陆信想要的人给请了过来。

燕丁是最后来的，他来了之后先看了陆信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躺在地上的叶湘吸引了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燕丁蹙起眉，蹲下身来探叶湘的鼻息，得到不祥的答案后，近乎埋怨地咆哮出声：“你答应我不杀她的！”

一句话吓得周围人噤若寒蝉，只有陆信仍旧平静地看着他。

陆信没错过他眼里的愤怒，他移开目光，面不改色地摇头：“不是我，会是你吗？”

“我不可能让她死！”燕丁没想到他竟然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更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地板上，本就老旧的地板，便被砸出一个洞。

“给我找最好的大夫，无论如何她都得活！”燕丁已在崩溃的边缘，就差朝着陆信大吼了。

陆信倒是没有太在乎，他微微颔首看向身边的人，沉声道：“大夫看过了，确实是中毒，但为时已晚，救不活了。”

燕丁咬紧牙关，站到低着头发抖的大夫面前，压抑着怒气问：“你确定你没看错，为什么不救她？”

“确……确实是太晚了，可能是慢性中毒，要是早点发现的话还有救，这……我也束手无策。”

燕丁还想动怒，陆信却伸手拦住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但这是陆府，注意你的态度。”

燕丁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撂下一句：“我要带她走，你们不救她，我自然会救她！”

陆信却又再次伸手拦住他：“哎，生前坐的是陆府的牢，死后也是陆府的尸体，我们自会处理，你就不用管了。”

“我不信！”燕丁的态度同样强硬，他知道陆信会怎么对待她，对他无用的人，他直接包一张草席扔乱葬岗，怎么还会给叶湘一个善终。

此时陆信大概知道他的疑虑，便耐心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此人对陆锦意来说不一般，我会尊重他的意见。”

燕丁听完，知道陆信这是把自己所有的话都给堵死，他再开口的话，陆信可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犹豫片刻后，燕丁往身边站了一步，把叶湘的尸体给让了出来，陆信便立即招手让人上来收尸，走时才和燕丁说了一句：“等她下葬后，我会告诉你她的坟冢在哪，倒时候你可以去祭拜她。”

陆信说完，再也没理会沉默的燕丁，直接负手离开。

他让仵作详细查验了叶湘的生死，确认死亡无误后，才让人过来把她装进棺椁里。

陆信捂着鼻子确认了每一处细节，在装棺前，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即出声叫停：“慢着！”

他靠近叶湘的躯体，看了两眼后让旁人把剑递给他。

而在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后，有人多嘴道：“二公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陆信无所谓地冷笑一声，想也没想便往叶湘身上扎了一剑：“你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我不允许节外生枝，装棺吧。”

陆信这下彻底放心了，至于答应过燕丁什么，他早已忘记，没一会便不耐烦地让下人快把尸体给送出去。

陆信都这种态度，下人们更是三心二意，把尸体运出陆府后，他们也懒得再操心，直接把尸体拉到乱葬岗，草草推进死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