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火 [全球高考] 第165章 光阴玉宇 ？？？？

关于建木这个树种，虽然生根于极度恶劣的土壤上，但在人间，却流传着一个关于它的美丽传说。

相传，它的根系扎根人间，而枝叶连接天际。凡人通过此树可抵达天界，神明亦可通过数目视察人间。但凡站在树下便发不出声音，只有试图攀上枝干才有机会呼喝一二。因此早期无力攀登上枝干的人类祖先们，值得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树干，伏在树下真诚祈祷，祈求居住或路过神树的神明们能够满足他们的心愿。然而神明并没有人们心中想的那般神通广大，他们不仅听不见祈祷之人的心声，更没有翻云覆雨的手段来帮助虔诚之人来实现他们的梦想。于是，某些历史车轮或必然或巧合地创造出来的迹象，便被有心人当作了上天降下的回馈，欣喜若狂或心如死灰。久而久之，便在误会中诞生出了很多宗教、信仰、占卜、巫术之类。

可笑的是，这些被蒙在鼓里的神们，从始至终，仅仅只是趴在建木树枝上好奇地研究观察着。

神明本身，竟然比任何人类都要唯物主义。

“你看——韩流，他们又在烧龟壳甲。”太一戳了戳正在打盹的韩流。

“哦——”韩流懒懒的瞧了一眼地面上满身涂饰、披头散发跳着**舞蹈的巫师，“没出事？没出事就随他们去吧，女娲说了，只要没闹到咱们这儿，就不用管呢。”

在他的头顶上，图书馆壮观的结构已经自我生长完毕，天界的第一批移民已经在太一的运作下悄悄地转移了进去。这项工程毕竟没得到帝俊的允许。否则也不可能选择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韩流不知道的是，他这张嘴是遗传了乌鸦、又被“佛祖”开了光。

说来也是滑稽的很，这天的一大早，太一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一个轱辘从树枝上翻下来，就看见了一波陌生的人类站在建木宽大的枝干上好奇地大嚷大叫：“欸这能说话了！能说话了！咱一定是上天了！到了！到了！咱们成功了！”

他们激动的品尝着彼此眼中的快乐，一派梦想成真、死里逃生的感觉。

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想不到该如何把这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顺着建木爬上来的人类好声好气的送回去。关键是，要怎么让他们封口，不要泄露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天界创造了一个新世界，可明显管理措施不够严谨，才出了这样的混乱。

就在他焦虑不安的时候，这几个顽皮的人类看到了他——

“哎——这位仁兄啊！”其中一个说道，可刚问了一半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改口，“您？您就是管、管理上天入口的神吗？”

太一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尽量保持矜持。几个人类见他拒绝答话，还以为是冒昧的打扰到了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太一焦虑的望了望还趴在树上熟睡的韩流，又低头瞅了瞅建木根系的方向——

盘根错节的黑色根系穿透了云层探向遥远的地面。云层被一阵狂风吹走，露出下面的景象——被层层绿浪包围的地面上，是棕色的、黄色的、浅绿色、深绿色的方格子，方格子的交界处升起袅袅的白烟。太一知道那是这些人类开垦的田地、建造的主宅，这是他亲眼见到的。

要不直接把他们直接扔回去？

他从万里高空往下看，认真的思考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摔疼了肯定不会再想着爬上来了，就能一劳永逸了嘛。

但女娲说过什么来着？

这些小泥人是神类的退化版。

那这么摔一下，会不会给摔坏了？

太一的头更疼了。

就在这个时候，这些六神无主的人类中，终于有人挨不过等待，抢先出口道：“我、我等擅作主张来到天上，是想求、求神明们救一救我族子民。”

“怎么救？”太一皱了皱眉，女娲的吩咐是，只要没有大的灾祸，一律袖手旁观。

“乃们部落，那好几块子良田捏，被嘎逼足抢嘞，新开一块压根啥也种不出来啊。”一个农夫打扮的老汉从先前说话的人身后钻出来说。

“男女老少都要饿死了，所以我等才——虔诚的祈求神明，来帮助我们渡过这个难关。”

“我们想着，上天没有回应，大概是我们诚意不够，于是只能冒昧的尝试上来看看。本来一起来的有20多个兄弟，现在就只剩我们3个了。”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惭愧地说，这还是太一第一次明白了这些“泥人”在建木根下倒地跪拜的真实目的。

原来是在请求他们护佑。

他们的话搅动了太一心里的某个地方。他没办法袖手旁观，特别是在他还稍微有那么一点能力提供援手的时候。

大的状况？这种部落间相互欺压，算是大的状况了吧，女娲当时还干涉过小范围斗殴呢。

他心里自我安慰道，顺势遥遥地望了望壮丽的图书馆建筑。后稷和神农已经被他说服了，都派遣了一部分家族精干子弟入驻图书馆。让这些人类去图书馆里找他们求教，能否学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学成了，耕地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若是没有悟性，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心里盘算好了，他再次恢复面无表情地神情，端起一副胸有成竹、极其熟练的架子说：“我送你们去学习农业知识，你们族中的问题或许就能解决了。”

那几个人类几乎欣喜若狂。

“咳咳，但前提是，学成回去后，不能将这里的一切所见所闻透露给人间的任何人。”

“欸！”三个人虔诚的拜倒在太一面前，“小的们谨遵神明教诲。”

*

没过太久，太一就在建木树冠下安安静静的送别了这三个人，目视他们小心翼翼地抱着建木的根系滑回了人间。

回去后，三个人果然信守承诺，无论族人怎样盘问，他们始终软硬不吃拒绝透露一点信息，只是埋头苦干，带领族人走出了困境。

可消息并不会因当事人信守承诺而就此湮灭，很快，当初在建木下一起见证20多位壮丁向上攀登入云端的各个族群的老百姓们就都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三名幸存返回的人代领被驱逐出栖息地的部落，奇迹般地令一片盐碱化的土地起死回生，长出了可以养活全族的作物。这又怎么能不让人啧啧称奇呢？思来想去，一定是他们在天上得到了神明的指点，虽然他们三缄其口，但这个信号本身已经足够振奋人心。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攀爬建木。

大多数人或因体力不支、或因技艺不精，半途跌下高耸入云的建木根系，摔死在了建木脚下。一时间，建木下方竟成了大型的乱葬岗，各种血肉模糊的尸体堆叠在一起，甚是骇人，隔着极远都能闻见令人作呕的血臭味。第一次攀登时自愿守在建木下方为身死的年轻人收尸的老年人也罢工不干了。也是，这保不齐哪天就有死人当头砸下来，本来还有个几年阳寿，被这样一砸，反倒成了陪葬鬼，这赔本的买卖，根本没人愿意做。

可是在太一这边看来，却是造访天界的人类越来越多。有的是单独一个人来的，有的是夫妻、兄弟，更有甚者，竟是拖家带口的跪在他面前放声哭泣，求一个庇护。总之理由千奇百怪，反正一个都不好拒绝。太一没有办法，只好和韩流和噎鸣商量着专门清空了一伍，安置这些拼命爬上建木，万里挑一的，智慧与实力都青睐的幸运儿们。

幸运进入到图书馆的人，很快就被这繁华安逸的生活所吸引。有些人心怀理想，在图书馆学成后便返回人间，做出一番事业。更多的人是却是瞄准了这里轻松自在的日子。没有生存压力温饱困难、没有无休止的部落战争、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甚至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切事物都不会被自然磨损，一切青春的年华都不会被时光洗褪。图书馆就是一座象牙塔，这些历尽艰辛的人称呼它为仙宫、为天堂。这些外来者本能地与原住的神明后代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过得也算顺利。

甘愿返回人间的那些，在芸芸众生里也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在代代相传中的神话中，他们是那些得道升天后，又被不忍心眼睁睁注视人间疾苦的神灵派遣回来救民于水火的下凡神仙。他们大多数被一致推举为部落首领，用在仙宫图书馆得到的智慧治理族人百姓，与其他部落进行战争，抢夺更肥沃的土地。他们中诞生了许多为后世所传颂的人物，诸如黄帝、炎帝和蚩尤。这些人物被无知的老百姓们封为华夏文明的始祖，自身也被冠以了许多不实的神话色彩，流传了下来。

又过了几年，仙宫图书馆内神人共居的现象更为普遍，很多思想先锋的神明们逐渐接纳了这些略低等的访客，人类逐渐出现在了其他神类聚居的伍中，人神杂居的景象初步形成。太一复又拜访了伏羲殿，在那个极具威亚的声音的指导下，设立了一个类似于户籍管理的检索中心，将所有**的、被记载的“知识”和“文化”都建档归案。书卷类的文献被统一收藏入一个名叫“游客中心”的异层空间，从任意一伍都可以随意进出，方便新老居民随时查询取阅。

为了帮助这项工作推进，一向喜欢猎奇的韩流自请进入图书馆内部督导“游客中心”的建立工作，并力排众议，将太一与他合力修建图书馆的光辉经历以浮雕的形式镌刻在了游客中心外气派的廊柱上。

*

游客中心还没完全落成的时候，有一日大约是傍晚的光景，韩流从图书馆建筑交汇处的建木支撑处跳了下来，背上还挂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竹篓。

窫窳之地没有日升月落乃是天界的常识，不仅仅是这里，天界之中所有与混沌相接的恶劣环境都没有这种生物钟的时间变化。三个当初刚来到这里的青年人一致决定，保留在云云山时的作息规律，虽然一开始几乎无法在天色全亮的状况下安然入睡，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此时，被称为“傍晚”的光线柔和的从图书馆和混沌与清明的缝隙中露出来，滤过建木纹路状的树叶，给太一本就垂眸假寐的侧颜更打上了一圈阴影。噎鸣早就不知道挂在那跟枝条上休息去了，韩流便安静的半坐在弱水的河岸边，仰起头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半晌，直到背后的竹篓中传出了些许不耐烦的动静，他才回过神来，双手环抱起建木树干上庞大的突结攀爬了起来。

他不能说话，一路沉默的爬到与太一平视的高度，安静的找位置坐下来。太一竟然还没有被惊动。他心里不禁暗喜，看来这些年的磨砺，让他一个傍水长大的神都熟练掌握了陆地上的攀爬技巧。

“太一！你醒醒！”他原本就心情舒畅，声音便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喜气，“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太一瞬间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懊恼道：“哎，我怎么给睡着了？”正说着，就注意到了韩流臂弯里的竹篓，顿时兴趣丛生：“哟，这是哪来的？”

“嘿——”

韩流本想神秘的卖个关子，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竹篓里的东西又不给力的一晃，直接把他给出卖了个底儿掉！

“难不成还是个活物咯？”太一惊奇的问。

“什么活物不活物？”这“活物”俩字好像戳到了韩流的逆鳞一般，他生着鳞片的手掌轻轻的抚上竹篓的盖子，珍视地拉开了它，轻描淡写的丢下了一句重磅：“这是我的儿子。”

“你——你的儿子？”太一震惊了，“你什么时候娶了妻，我怎么不知道？”

他几乎是僵硬的从韩流手里接过那个襁褓之中的小生命，他一直将韩流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本来以为有什么喜事对方都该是第一个来分享的，不料竟是这样草率的被瞒了这么久。

“秘密娶的，你当然不知道。”韩流得意的说。

太一抱着这个小孩，只见他完全没有韩流那奇怪的长相，若是长大了当时一张得体清秀的脸。怪不得韩流这么高兴，恐怕此人巴不得猪嘴、罗圈腿、小耳朵和长脑袋永远的留在自己身上。只有孩子的手臂和腿脚处，才生出些韩流标志性的鳞片来。见这孩子长相不随韩流，太一心里那些小小的不平衡感也少了许多。

“孩子像母亲，”他轻松地说。

“幸好像母亲啊，”韩流兴奋得抚摸着空空如也的竹篓，眼中满是当父亲的喜悦。

“是哪位上神的族女啊？”太一不禁问道，隐约已经猜到了，大约是他在图书馆督工时结识的缘分。

“不可说，不可说，都是秘密结婚了，哪儿能随随便便告诉你？”韩流故作轻松地遮掩着一丝紧张和担忧，忙不迭地将孩子从太一的臂弯里捞了过来，“我就趁孩子妈出门给你带出来看看。她回来看见孩子不在了得吓个半死！你休息吧太一，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转身以标志性的姿态要逃。

“等等，还没告诉我孩子的名字，这个不会也是秘密吧。”太一嗔怪地呵斥住他。

“高阳。”韩流丢下两个字就跑了[1]。

太一这才作罢闭上眼睛，可冥冥中，却总觉得有一丝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1.这里《史记》和《山海经》的记载有冲突，本文采取《山海经·海内经》的说法，即高阳是韩流的儿子；《史记》说高阳是昌意的儿子。当然《山海经》并不是历史典籍，在作者看来本质上是个具有浓厚神话色彩的地理志，而《史记》是史料，因此大家还是相信正史的说法比较好。这个副本是奇幻主题，自然是怎么邪乎怎么来咯哈哈。

至于高阳是谁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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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先前说4号发布的章节又被作者拖到了今天。3号晚上突然来了个急事，昨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明后两天还要再处理一下后续，下次更新是2月8号剧情回到A线，还请大家谅解！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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