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悄悄,很暗,她听见绸缎滑落的摩擦声,轻微,不轻易能注意到,在黎宁听来却十分灵敏,清晰入耳。她的手腕被修长有力的手扼住,高举过头顶,将她牢牢钉在床榻动弹不得,然后清淡的龙涎香扑鼻而来,伴随着前所未有的炙热气息抚过她稀碎的额发。
萧凌欺身而下,眸子懒散地盯着黎宁不咸不淡的脸,二话没说便俯面去寻黎宁的唇。
两唇相贴,萧凌难得轻柔地描摹着她的唇瓣,长睫轻颤了颤,像飞蛾扑火的蛾翅,脆弱、破碎又近乎赴死般地贡奉自己。以至于黎宁花了半晌方反应过来萧凌的这份温柔。
她心里叹叹气,内心琢磨着,此时正是刷刷好感的绝佳时机,她也应该表现的稍微热情点……
哪想她刚松开牙关,热切的迎合上去,萧凌突然一把扼住她脖子,把头摁回枕上。
黎宁眨巴湿亮的眼,她尽量将眼睁大,显得神情可怜,就像雾蒙蒙的小狗眼睛。饱满的唇微张,红润润的,上头还有萧凌啃噬的痕迹,加上黎宁刻意作出意乱情迷之际被对方拒绝的茫然之色,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过的人。
萧凌静静看着她,沉声道:“你竟为了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黎宁抓了一缕他如流水泻下的乌发,凑到鼻尖,笑眼弯弯,淡笑道:“阿恒,你还是那么小心眼儿。”
萧凌抬起她下巴,道:“你以为我在同你说笑?”
黎宁不笑了,正色说:“我方才说的都是气话,心疼你是真,沈停山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也是真。”
萧凌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黎宁,他像一头巡视的猛兽,试探着对方是否能作为猎物。好在黎宁演技过关,又因着方才的话,腹中的无名邪火稍稍降了些。
他继续盯着黎宁,盯着盯着心头漫上丝丝恨意。他趁黎宁不设防,一口狠咬在肩膀。
暧昧眷恋的气氛被一道尖锐的痛呼声刺破,隔屋外的沈停山闻之脸色惨白,五官瞬间扭曲。
“疼疼疼!”黎宁疼得想近乎想掀开萧凌跳起来,岂料萧凌早已料到眼疾手快地又将她按了回去。
她的肩头整整齐齐印着两排牙印,伤口子挺大渗出点血丝来。黎宁扒拉着,好生看了一遍,叫嚷道:“萧子恒,你上辈子是狗投胎?”
萧凌没有理睬她,反倒是抿嘴低头,重重封住了黎宁欲再开口的嘴。
萧凌勾着她舌,肆意纠缠,津液自嘴边溢出,他双眼怒红,毫无章法地发泄着,同时一双宽大灼热的手掌步步探寻着黎宁紧抓的手,以蛮横的力道包裹,再与之十指相握,压在她耳边。
黎宁浑身一颤,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叫着“阿恒”。
萧凌油然生出一股怒气,发疯紧追不舍地吻着,有意不让她得到喘息的机会。
黎宁气息昏乱,她头晕目眩,空气中的氧气似乎全被身上这个人攫取,从萧凌掌心逃脱,双手勾住他的颈,带着内心惊起的阵阵颤栗毫无顾及以身相迎。
欲与念在脑中催化,她的理智变得迟滞缓慢,长呻一声后,黎宁盯着萧凌额上的汗珠,很轻松惬意地笑了笑。于是伸出手,想要替萧凌擦擦汗,还未触碰到他,黎宁瞧着凤眼眼底升起的古怪之色,不免停下动作,手不尴不尬地悬停在半空中。
“阿恒,你爱我吗?”
萧凌平静道:“我恨死你了……”
什么地方揪疼一瞬,不知是身上还是心扉,她只知道那痛遍袭全身,腐心噬骨,某瞬间她痛得喘不过气,产生想要流泪的冲动。心知是代号x残留的精神力在作祟,黎宁强行牵起唇角,尽量平稳气息,“萧凌,我不要你恨我,我要你爱我。”
萧凌忽然掐着她面颊,恶狠狠地一字一句道:“你还当我像从前那般好骗?任你摆布,摇尾乞怜?”
黎宁却是笑得乐不可支,她故意放声大笑,沉闷的屋内回荡着她的阵阵笑声,萧凌听之十分刺耳,他像是被激怒的蟒蛇,眼眶赤红,抬掌捂住黎宁的嘴。
“有什么好笑的!从今往后,你只是我养在身边的禁脔。”
黎宁弯弯眼,眼角边溢出泪花,素来无光的眼此刻精亮无比。
那光灼伤了萧凌的眼,心底恶念与积压两辈子的怨怼几乎是瞬间喷发而出,他死死摁住黎宁,不让她那张花言巧语的嘴发出任何声音。
黎宁固执地笑,笑得胸腔鼓动,她凝视萧凌怒气冲冲、面颊赤红的神色,直至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停下来一摸脸颊湿漉漉一片。唇上的那双手不觉间悄然撤下,黎宁瘫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嘴边仍旧保留着一丝笑意,淡淡地漠然地,望着萧凌。
“可惜我时日无多。不能供殿下玩弄了。”
声响骤然停滞,黎宁感受不到眼前之人的气息。萧凌就像一尊笨重安静的石像,连呼吸都静止了。长而细密的眼睫似乎都忘了扇动。
“嗤!”萧凌又成了会动的石像,他极力控制着面部神色,凤眸眸底尽是显而易见的讥嘲。
他欺身而下,唇贴近黎宁耳边,用着缠绵轻柔的语调,字字清晰,“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湿热的气吹过耳际,弄得黎宁耳朵发痒,她微不可查地扭了下头,莞尔一笑,“那殿下还是抓紧时间,我怕自己捱不过几天清闲日子便不小心死了。到时难解殿下心头之恨,是末将之罪。”
萧凌眉心微蹙,冷声道:“你再多说一句,这张嘴便不用说话了。”
黎宁霎时安静如鸡。
萧凌恶毒地剜了她一眼,双眼赤红,咬牙切齿,“放心,孤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去死的。”他轻轻拍了两下黎宁因**操控而泛粉的面颊,“毕竟,作为玩物怎么能没尽到本分就安然离孤而去呢?”
黎宁淡笑,如实本分道:“是末将之……嗯!”
话未说完,床架子便猛烈摇晃,嘎吱,黎宁紧咬下唇,鼻腔发出破碎撕裂的哼声,她四肢软绵已做不出什么反抗,同时也抵挡不住这迅猛而来的攻势,渐渐地,她连抵抗自身欲念的意识也开始溃散,喉间溢出随攻势而来的吟叫。
萧凌直喘粗气,颇为得意地看着身下景色,他见黎宁双唇咬痕累累,渗出血丝,便伸出手指撬开她的牙口,哑声道:“阿宁,舒服么?”
神智涣散的黎宁置若罔闻,眼尾一抹潮红,晶莹的泪珠挂在羽睫下,乌发凌乱,檀口微张,一副任人瞧了一眼便想将其狠狠揉碎的模样。萧凌极为愉悦地一挑眉梢,淡红的薄唇染上笑意,低头对着黎宁的脸轻啄两下,后半夜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黎宁两眼发昏,双膝发软,差点下不来榻。碧萝端着东西近殿,见黎宁一瘸一拐地从塌边走过来,顿时吓得魂飞三里地,忙不迭放好手中的药汤过来搀扶她就近坐下。
黎宁余光稍瞥,瞧见盛着黑黢黢药汤的碗,一时间想起在陈娘家喝的苦得发涩的药,她不由蹙紧眉头。
“姑娘,这药是太子殿下嘱咐太医给您补身子的,您记得趁热喝。”
黎宁心想赶紧将人打发走,甭管她说什么都只点头答应,待点完头她见碧萝仍是呆呆傻地站在原地,睁着一双铜铃大的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看着怪渗人的。
黎宁撇了撇嘴,抬起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碧萝知晓意思,闷头说:“殿下让奴看着您喝完。”
照她所言,黎宁若是不喝,恐怕难得自在,眼下无他法,黎宁心头一狠,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那你替我给太子殿下传个话,谢谢他的一番心意。”
碧萝乖巧地行了一礼,刚端起瓷碗,又听耳边落下一音:“你们太子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回姑娘,约莫还在上朝吧——”
……
德武帝明黄龙袍披身,宠溺地点了点舞姬的琼鼻。
“陛下,您真讨厌。”
德武帝被美人一顿说道不见怒色,反而乐在其中,直接忽视堂下的两位重臣将他们干晾着。
“父皇,此次战士大捷,获烬离、云边两城,相信不日便可一举夺得锦州。”两位谏言大臣面色尴尬相视一眼,萧凌见机拱手上前一步道。
德武帝砸吧砸吧嘴,意兴阑珊只觉他们搅乱了雅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了些熟稔的夸赞之词,然后让其余人下去,留下萧凌一人。
空荡荡的长寿殿一时静下,德武帝负手在身缓缓踱步走向萧凌。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舒缓声音微哑。
“皇儿这次做的不错,滴水不漏。不过朕断是没想到竟能擒得沈停山。”
萧凌想到什么,轻哂一声,神色阴鸷,德武帝挑挑眉,以为沈停山狡诈阴险,萧凌捉来非是容易之事,便想宽慰几句。
萧凌这时冷冷出声,“父皇放心,不过是个耽于男女之情的蠢货罢了,不足挂心。”
说到男女情乐,德武帝消散已久的兴致又回来了那么一点儿。
“哦?”他故意发出一句是想刻意引导自己的好皇儿继续说下去,不过见萧凌闭口不欲再谈的样子,他不好特别提起。
“父皇不必在这些事上费心,有旁的心思不如多顾顾您的龙体。”
德武帝喉头一噎,柳叶似的眼睛底下如聚波涛,很快那霎时的汹涌便退潮而去不见踪影。他淡淡笑,“朕听闻好皇儿近日又宣了太医?也要保重身子。”
萧凌眼无波澜,“父皇说的是。”
德武帝岁月见长,面目慈和,笑起时眼尾泛起褶皱,看人总多了分亲切。
“好皇儿,前日小十给朕送了只黄莺,朕将它关在笼子里好吃好喝供着。今天朕发现那鸟竟死在了笼里,害朕痛心疾首好阵子。”
萧凌纹丝不动,“父皇喜欢的话,孩儿再命人给父皇送一只过来。”
“朕是说,强求不来的便不强求,动物通灵,人也亦然。该放手便记得放手吧。莫要因儿女私情,耽误大事。”
“……”
长寿殿朱红殿门大开,亮眼的光芒直射过来,晒得萧凌背部隐隐发烫,而眼前并未照射的另一半,却是冰寒刺骨,某瞬间,萧凌面色空白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半晌过去,他方想起应当如何答复。
“父皇的话孩儿牢记于心,自当谨记。”
德武帝甚是满意地看着他,不经意点点头,随即挥退萧凌,召来侯在殿后已久的十三位舞姬们,日夜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