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武汉飘起了细雪,江滩上的芦苇丛挂满了霜。码头的演出不得不转移到室内,排练室挤满了来取暖的街坊。卖热干面的大妈直接在墙角支起了锅灶,修鞋匠边听音乐边补鞋,连"军鼓"都学会了在鼓箱里取暖。
小年那天,死亡金属理发师拎着一桶红漆来了。
"得有点过年气氛,"他在龙门吊上刷了个巨大的福字,"倒着贴,福到了。"
阿哲不知从哪弄来一挂鞭炮,被林磊严肃制止:"会引起共振,损坏设备。"最后他们把鞭炮拆开,在门口铺成一条红色小道。
郝斯羡的研究显示,冬季抑郁症发病率在农历新年前后达到峰值。于是他设计了一套"光疗方案",每天下午用特定波长的灯光照射排练室半小时。结果街坊们都跑来"蹭光",说是比晒太阳还舒服。
真正的难题是年夜饭。四个人都是第一次不在家过年,林磊的母亲打来第十个电话时,他终于说:"妈,我这里...也是家。"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后他们决定在码头办一场露天年夜饭。消息传开后,送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卖豆皮的大爷扛来半扇猪肉,鱼摊老板送来刚捞的江鱼,连总来听歌的环卫工人都抱来一颗自己种的大白菜。
死亡金属理发师负责装饰场地。他把所有能找到的红色东西都挂了起来——
红灯笼、红绸带、红气球,甚至把自己的红色吉他也贡献出来当装饰。
"这才叫红红火火!"他得意地说。
小雅和同学们写了春联贴在龙门吊上:
"音传千里辞旧岁,光照万家迎新春"。
横批是:"继续歌唱"。
郝斯羡开始认真研究菜谱。
"数据显示,"他对照着三本菜谱和五个美食视频,"年夜饭的仪式感比口味更重要。"
但第一次实践就出了问题。他严格按照数据控制油温,结果把红烧肉炸成了炭块。林磊接手后默默调整火候,阿哲负责偷尝,翟星辰在旁边即兴编了一首《红烧肉之歌》。
年三十下午,码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歌手,儿女在外地的空巢老人,留在武汉打工的外乡人...大家都带着自己准备的年货,很快临时拼起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
夜幕降临时,郝斯羡启动了特别设计的灯光程序。红色的光束在雪地上跳跃,黄色的暖光映照着每个人的笑脸,偶尔还有象征烟花的白色光点在天幕炸开。
"开饭!"卖热干面的大妈一声吆喝,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没有固定的座位,没有繁琐的礼节。大家站着、坐着、甚至蹲着,互相夹菜,彼此祝福。林磊的母亲打来视频电话,看到这热闹的景象,终于笑了:"好好好,妈放心了。"
最动人的时刻来自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他是附近大学的退休教授,子女都在国外。老人颤巍巍地举起酒杯:"我教了一辈子音乐,今晚才真正听懂了什么叫做'和声'。"
饭后,不知谁先唱起了《难忘今宵》,很快变成了全场大合唱。
不同音准、不同节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意外地和谐。郝斯羡关掉预编的伴奏,让这真实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
深夜,人群渐渐散去。四个人留下来收拾残局,发现死亡金属理发师独自在擦拭他的红色吉他。
"想家了?"翟星辰问。
理发师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中间过年。"
雪又开始下了。郝斯羡调整灯光,让暖光笼罩着整个码头。红色的福字在雪中格外醒目,未拆的鞭炮像一条红色小路,通向新的一年。
"知道吗,"翟星辰望着江对岸的灯火,"老安说过,音乐和光一样,都是越是在黑暗寒冷的时候,越要亮着。"
现在,这条红色的小路,这些温暖的灯光,还有留在每个人心里的歌声,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都阻挡不了春天的到来。就像无论多么艰难的日子,都值得用歌唱度过。
当新年的钟声在江对岸响起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奏响了《阳台情书》。这一次,没有专业的设备,没有完美的和声,但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爱。
在这个特别的除夕夜,在长江边这个小小的码头上,音乐真的成了照亮寒夜的光。而新的一年,就在这光和声的祝福中,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