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进闻照家,柏雪意还在晃神。
闻照不会是被换人了吧?
那种虎狼之词真是从闻照嘴里说出来的?
睡?什么睡?怎么睡?柏雪意快不认识睡这个字了。
“发什么呆?鞋都穿反了。”
柏雪意低头,不是昨晚他穿的那双大了好几码的黑色皮质拖鞋。
现在这双是奶油猫毛绒拖,大小正好,非常合脚。
就是有点太幼稚了,脚蹬一双黑白奶油猫,柏雪意问:“专门给我准备的吗?”
闻照没回他,往卧室走,很快又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出来,喊柏雪意:“过来洗头。”
正趴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柏雪意探出脑袋:“等我这局游戏结束!”
今天忙了一整天工作,还没来得及做任务。
怕闻照等不耐烦了,柏雪意速战速决,丢下手机往浴室走。
然后他傻眼了。
这是浴室还是理发店?
浴室正中央凭空多了一座和理发店里一模一样的洗头床。
闻照正用遥控调节背椅的倾斜程度,看柏雪意走进来,说:“躺过来。”
柏雪意还在震惊。他像机器人一样走过去,躺下,任由闻照摆弄他的脑袋。
“烫不烫?”
柏雪意摇头。
他用一双睁得很圆的眼睛看闻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闻照说:“不是说要我为你受伤负责?”
他当时是为了卖惨故意那么说的,没想到闻照居然当真了。
柏雪意慢吞吞道:“你不要有负罪感,我结婚这件事确实让他们恼火,但本质还是因为我不听他们话,没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事。”
说完又强调:“和你没什么关系,真的。”
“和我没关系?”
柏雪意点头,眼神真挚。
“行,”闻照关掉喷头,取下毛巾擦了擦手:“那你自己洗吧。”
正躺在靠背上,顶着满头白色泡沫的柏雪意傻眼了。
他抬起手臂乱挥,摸到闻照的衣角攥住不放:“不行!怎么能洗一半不洗了?我现在头上全是泡沫。”
闻照居高临下地看他。
柏雪意哀求:“拜托拜托,帮我洗。”
闻照不冷不热地说:“不是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有关系!”柏雪意说,“我受伤全赖你,你必须对我负责。”
闻照安静地看他,没有动作。
柏雪意晃了下闻照的衣角,说:“泡沫沾到耳朵了,好痒。”
闻照动了,用指腹抹去他耳垂的泡沫。
好像更痒了。
柏雪意瑟缩了一下。
“柏雪意,你说错了。”闻照放出热水,帮他冲洗头发。
柏雪意:“嗯?”
“不只是我的责任。”闻照的手穿过他的头发,动作很温柔,“结婚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所以真要算责任,我们也是各负一半。”
......
“小统。”柏雪意大字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到!”
柏雪意:“帮我查查,现在原谅值多少了?”
系统速速回禀:“主人!原谅值已经涨到42咯~”
“比我想象得低啊。”闻照今天表现出来的,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
“这还低吗?”系统以为他是对涨幅不满意,“主人你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上次原谅值才到20,不到一星期,现在已经42了,你超厉害的。”
柏雪意自顾自地问:“你...觉不觉得闻照对我有点太好了?”
小统不懂:“对你好不好吗?”
“我知道了。”柏雪意斩钉截铁道,“一定是苦肉计起作用了。”
系统:“苦肉计?”
柏雪意略有些得意:“估计闻照是看我差点被砸破相太惨了,一不小心,就原谅了我一下。”
“哎,你说我要不下次再朝这个方向努努力?比如断个腿什么的。”
小统:......他很想告诉柏雪意,原谅值和可怜与同情并无任何关系。
可惜他不能说。有些东西,只能自己悟。
“主人,我看你是困出幻觉了,”系统叹气,“睡吧。”
柏雪意:...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闷声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柏雪意依然是坐闻照的车去公司。
停好车,坐上电梯,两人肩挨着肩站着。
柏雪意目视前方,欣赏电梯镜面里闻照的脸,忽然说:“你食言而肥。”
闻照:?
柏雪意:“你昨晚说的,让我睡你,我还没睡到。”
“什么时候让我睡?”柏雪意偏过头盯人,“没忘吧,一周一次,明天就到期限了。”
闻照没什么表情:“你伤还没好。”
“那个又用不上额头。”柏雪意反驳。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某些动作好像确实可能会碰到额头。于是他又补了句:“只要你别太凶就行。”
闻照深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叮”,33层到了,电梯门拉开。
柏雪意走出电梯,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忘了啊,明晚。”
一进办公区,柏雪意发现今天的氛围和往常有微妙的不同,下属们的桌面异常干净整洁,平常这会儿还能看见有人在吃早饭,现在全在埋头哐哐敲键盘,和他打招呼时也从咧着嘴笑变成了微笑问好。
柏雪意正奇怪。直到看见那间空了快半个月的办公室里多了个人,他大概猜出了原因。
原来是Will回来了。
柏雪意对Will的了解不算多。研发部总监,四十岁,离异,有个上初中的儿子,这些都是从同事们平时聊天八卦的时候听到的。和柏雪意这种春风化雨的领导风格不一样,Will要求严格,特别注重细节,所以下属们都有点怕他。
不过和柏雪意想象中不同,Will看着挺年轻的,身材也很好,能看出来是常年保持健身习惯的那种。
看见他站在门口,Will很快走过来:“雪意,有段时间没见了。”
喊他雪意,而不是Cyan。
“一回来就听说你受伤了,”Will看他额头上贴着的纱布,“还好吗?”
柏雪意说没事,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
Will倏忽抬手,虚虚抵在他侧腰:“好像瘦了点。”
柏雪意蹙眉,虽然Will很快收回手,也没真的碰到,他还是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冒犯。
“请问哪位是柏雪意柏先生?”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哇”
“天呐”
工区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柏雪意闻声看过去,一个小哥推着辆车立在门口,车上是一大捧粉色玫瑰花束。
不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座玫瑰花束。
大到根本没法人抱着直接送过来,只能用推车推。
“我是。”柏雪意走过去。
小哥递给他一张单子:“柏先生,这是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大家纷纷凑过来八卦:
“哎,这次送花使者排到几号了?”
“21号!”有人抢答。
柏雪意追求者众多,其中有的是客户,还有合作方,甚至还有竞品公司的,这些人都爱送花到公司,同事们干脆给人排了个号。
哪里来的花?谁送他花?
花上夹着一张卡片,柏雪意取下来看——
“柏总监可否赏光吃饭?”
落款一个“黎”字。
“雪意,这又是你的哪位追求者?”Jacky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怎么也没告诉我。”
柏雪意合上卡片,笑笑糊弄过去。
Ann两眼放光:“21号好大的手笔,这家花店的花特别贵,随便一束普普通通的都得大几百,更别提这个品相的了。”
柏雪意问:“喜欢吗?喜欢的话一起分分,我带不走,放这也碍事。”
欢呼下,大家都涌上来分花了,有的小姑娘还帮自己的搭子拿了点儿,整片工区很快成了“花海”。
闻照处理完一批报表,头昏脑胀地走出办公室,撞见正从电梯间出来的秘书和助理们。
人手捧着粉色玫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着什么,后一秒看见闻照就集体熄了声。
“Zane。”“Zane好。”午休时间遇见老板,真的很像鬼故事。
看着大家手里的同款玫瑰,闻照随意问:“哪儿来的花?”
Grace回:“刚刚在楼下遇见Cyan,他给我们的。”
听见熟悉的名字,闻照扬了下眉:“他送你们花?”
“是柏总监的追求者给他送花,”刚入职不久的实习生Lily藏不住事儿,在空中比划了个巨大的圈,兴奋道,“超级一大捧,根本带不走,他就分给我们啦。”
“是吗,谁送的?”
“不知道哇,听说这位是21号嘉宾,柏总监真是太受欢迎了!”Lily还在傻笑,“不过也不奇怪,柏总监长得那么帅,又温柔...”
莫名从闻照面无表情的脸上品出一丝黑气,在Lily说出更多不该说的东西之前,Grace赶紧把人拉走了。
到了下班的点,柏雪意收拾好东西,漫不经心地等人消息。
十分钟前,他发消息问闻照,“能否有幸坐闻总的车回家”,对方还没回复。
打算再等五分钟,要是还没回,就自己打车。“嗡”,手机震动,人终于回了——
“到地库等我。”
柏雪意拎起外套,坐电梯到地下车库,熟练地找到闻照的车位,站在车旁无聊地等。
这时电话响了。看见来电显示,柏雪意皱了下眉,犹豫片刻,还是接起来。
“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呢。”黎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柏雪意:“黎总说笑了。”
黎商说话时尾音像带了钩子:“那怎么发的消息也不回。”
柏雪意上午那会儿收到了黎商的消息,问他喜不喜欢自己送的花,柏雪意没回。
柏雪意低头,踢着脚边的一个小石块:“对不起啊黎总,忙忘了。”
黎商还是笑:“就这么敷衍我。”
一直拿着手机手酸,柏雪意干脆歪头,用脸夹住手机,结果一不小心蹭到听筒,黎商的声音直接外放出来,在安静的地库回响——
“你还没有回答我卡片上的问题....”
“柏总监什么时候有空赏光吃饭?”
力道没控制好,脚边那颗石子飞出去,沿着坡道一直滚,直到停在一双黑色皮鞋前方。
皮鞋的主人向前一步,把石子踩在脚下。
柏雪意缓缓抬头。
地库的光线很暗,昏沉的光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括的身影。
闻照正站在不远处,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