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灯芯摇曳,将交叠的影子映在玻璃上。
冷白的手掌按在落地窗上,关节透着粉,蜷缩着,落下清晰的印记,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带着湿气,喷洒在窗上,氤氲出一团雾气。身体绵软无力,摇摇欲坠,全靠背后的人支撑着他。
一只大手拂过,雾气散开,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
“好看吗?”
男人叼着他的耳朵,在那颗艳红的痣上反复的磨。
柏雪意缓缓掀开绯红的眼皮,睫毛止不住地颤。
山顶、大雪、透明的玻璃屋、夜空、星星...美得如梦似幻。
柏雪意痴痴地看呆了。
“宝贝,你不专心哦。”
像是惩罚,男人一只大掌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捉住侧腰,越来越快。
剧烈的动作间,柏雪意觉得玻璃外的星空都在转。
晕眩,沉溺,忘我。
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树枝上下摇晃着,快要承受不住那重量。
模模糊糊地,他听见男人好像低声说了句什么,滚烫的吻印在他雪一般的肩头。
终于,一声猫儿样的尖叫,伴着尾音的战栗,盖过粉雪落地的声音,打破万籁俱寂的雪夜。
......
突然,悠扬的钢琴音响起,柏雪意条件反射地一弹,把他从旖旎的梦境中硬生生拖拽出来。
他,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怎么能那如此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又是谁?
胳膊压麻了,柏雪意从臂弯间缓缓抬头,看见面前有两沓叠得很高的文件。
视线还是糊的,他眨了眨眼,才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
黑色岩板桌面,高级台式电脑,无线充电板,皮质笔记本,旁边散乱着几支金属笔...
这是哪儿?
“主人,欢迎来到新的任务世界!”系统欢快的电子音传入柏雪意脑中。
竟然这么快,过去那个世界就这么消散了,柏雪意还有些恍惚。
“主人?”
柏雪意回过神,轻声“嗯”了一下。
“开始交代任务吧。”收拾好纷乱的思绪,柏雪意说。
系统疑惑道:“欸,我刚刚在你的梦里传输了故事线,主人你没有接收到吗?”
回忆起刚刚那个缠绵的春.梦,柏雪意僵了一下:“你确定没弄错?”
“不可能啊,”系统打开光脑查看数据,片刻后,它尴尬道:“对不起,我的锅我的锅。”
柏雪意的心稍稍放下来,就又听见系统说:“但也不算完全错啦,只是没传输完整而已。主人,你看到的那个,额,火热画面,也是故事线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系统清了清嗓子,开始交代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在这个世界,你是一个年薪百万的高级金领,大约半年前,你接下一个外派的机会,在国外偶然认识了主角攻,你对这个看起来比你小好几岁的混血大帅哥一见钟情,冲动之下,你做了一件你从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
“哦?”勾起了柏雪意的好奇心。
“你实在压抑太久了。”系统不疾不徐道:“在国内,作为一个深柜,你拼命隐瞒自己的性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终于脱离了束缚,又遇到了一个完美符合审美和性.癖的男人,你决定出格一次。”
听起来像是老实人意外脱轨的故事。
柏雪意不语,示意系统继续说。
“在回国前的倒数半个月,你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假身份,主动接近主角攻,骗他和你谈恋爱。幸运的是,他上钩了。你们抛开一切,全情投入这场热恋,他带着你,做了一切你以前想尝试但不敢尝试的事,深潜,跳海,爬雪山,追极光,通宵蹦迪,喝酒到天亮...你们两,仿佛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一对爱侣。”
“但主角攻不知道的是,早在开始这段关系之前,你就已经提前设置好了终点。在你要回国的最后一天,你骗主角攻,有一项工作要紧急回国处理,让他乖乖等你回来。”
“当然,他不可能等到你。”
一个卑劣的爱情骗子。
骗了人,拍拍屁股消失得干干净净,却把对方扔在虚幻的、虚假的、不愿醒来的梦里。
何其残忍。
柏雪意沉默了很久,说:“所以,我梦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主角攻。”
他没能看清梦里那个男人的脸,只记得劲瘦精悍的肌肉线条,积蓄着惊人的、难以抵抗的力量。
系统点头。
柏雪意问:“那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出现?”
又会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惩罚他这个面目可憎的骗子。
“主...主人...他在...”系统的声音突然卡了,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
柏雪意凝神,试图抓取关键词。
刺啦刺啦,间或裹着两三声噼啪,系统猝不及防下线了。
柏雪意叹了口气:...关键时候掉链子。
下一秒,手机再次传来悠扬的钢琴音,是定时闹钟。
13:05分。
上一次响起是五分钟前。柏雪意推测,是原身给自己设定的上班时间。
柏雪意抬头,透过半合的百叶窗帘往外看。
开放式的办公区,浅木色隔断划分工区,每个隔间都配备了人体工学椅。此时工区看不见什么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位置上有人,都整整齐齐地戴着眼罩,靠在椅子上睡觉。
看来还没到上班时间。
柏雪意推想午休时间应该是到一点半。而原身竟然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提前半小时醒来的闹钟。
兢兢业业打工人。继“爱情骗子”后,柏雪意又给原身添了一个标签。
但想让他也当牛马,给资本家拼死打工,是绝对不可能的。
柏雪意起身,决定楼下去买杯咖啡,好好享受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午后。
刚出办公大楼,就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家工业风装修的咖啡馆。
门口的感应门无声滑开,最先扑来的是烘焙咖啡豆的焦香,混着冷萃咖啡的清苦,裹着空调风漫到玄关。
店里很安静,四散着穿职业装的男男女女。吧台是暗棕色实木拼接金属线条,穿浅灰围裙的店员正用蒸汽棒打奶泡。
台前站着几个在排队点单的客人,柏雪意慢悠悠踱步过去,加入队伍。
他注意到周围人凝在他身上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暗暗打探。
柏雪意微微侧身,对准吧台的镜面,看清了这个世界的他自己。
镜中人一身珍珠白衬衫,贝母扣子系得整齐,细腰窄胯,衬得身段极佳,黑色西裤从腰际到裤脚收得利落,脚下一双低调的薄底皮鞋。
而那张脸,柏雪意微微怔愣——
眼型偏长,眼尾微微上扬,瞳色是纯粹的黑。鼻骨从眉骨处笔直下来,没有多余的起伏,鼻头是小巧的水滴形,鼻翼收得极紧,再往下,确是猫唇,嘴角自然上扬,点着一颗饱满的唇珠。
竟然和现实中的他有七成相似。
系统到哪儿找了个和他长得这么像的人?还是说,系统根据他的长相,对原身做了修正?
“先生,您要点什么?”
柏雪意回神,对店员说:“大杯馥芮白,谢谢。”
店员应下,抬手指向面前的收银机:“您可以这边扫码买单。”
柏雪意突然顿住。
糟糕。
他摸了摸口袋,确认自己真的没把手机带出来。
“抱歉,我没带手机,”柏雪意尴尬一笑,“能不能...”
话没说完,余光瞥见旁边伸出来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指节捏着黑色手机。
“滴”的一声确认音落下,那只手收了回去。
柏雪意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副黑色墨镜——镜片泛着冷光,遮住了对方的眼,却遮不住眉骨投下的深邃阴影,轮廓极其深刻,不太像亚洲人能长出来的骨相。
愣了两秒,柏雪意道谢,又问,“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转您咖啡钱。”
不知为何,听他说完话,那人握纸杯的手硬生生悬在空中,像机器故障一样,缓缓偏过头,墨镜后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长到足够让柏雪意发现对方嘴唇下方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
电光火石间,脑中倏忽闪过几个画面,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突然,男人抬手,捏起他胸前挂着的工牌,仔仔细细看了好久。
而后扯起一边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什么情况?是认识他的人吗?
蒸汽棒“滋滋”的声音突然变响,柏雪意刚要再开口,就听对方扔下一句“不用了”,转身往门口走,风衣下摆扫过高脚椅的金属腿,发出轻而脆的响。
留下一头雾水的柏雪意。
不过他很快把这个插曲抛向脑后。初秋是不冷不热的完美季节,柏雪意拿上做好的咖啡,找了个户外的位置,眯眼享受阳光和微风。
最后,他是踩着点刷卡进楼的。
一进工区,就听见几个同事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看见柏雪意进来,一位波浪长卷发的妩媚女士和他打招呼,“hi Cyan”,语气熟稔却又透着恭敬。柏雪意推测是原身的下属,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没有系统提醒这些人分别是谁,柏雪意微笑道:“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柏雪意扫了眼工牌,卷发女士叫Ann。
Ann问他:“Cyan,我们听说上面要空降一位董事,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是第一天来,怎么会知道。柏雪意心里发弹幕,表面不动声色:“哪儿来的消息?”
“都传遍了啊!”Ann回他,“说是总部那边直接派过来的,公司内网根本查不到他的详细资料,只能看到英文名是Zane,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哦。”
“不过我有一手消息哦,你们想不想知道?”
其实柏雪意根本不关心来了什么领导。他到这个世界来,主线任务是追夫,又不是伺候领导。工作嘛,随便干干得了。但看Ann一脸期待大家听她解谜的样子,柏雪意配合道:“什么消息?”
Ann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他昨天回国是秘书办那边派人去接机的,据说是个混血大帅哥!帅到晃眼不敢直视那种!”
“真的假的!”听见是帅哥,周围人的兴奋劲明显上来了,开始叽叽喳喳讨论。
柏雪意心里有点异样,怎么这个也是混血。
那位不知姓甚名谁人在何方的主角攻是混血,刚才在咖啡馆帮他买单的墨镜帅哥大概率也是混血,空降的领导竟然还是混血。
现在混血这么常见了吗?
“叮”,电梯门打开,走出一位穿着无袖连衣裙气质精炼的女士,径直向柏雪意走来:
“Cyan,Zane请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