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思安考上的消息陶飞舟和常陵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说实话,他们也没想到蔺思安居然能上,不过三人以后能继续在书院读书玩耍,那是绝好的事情,热热闹闹地庆祝了几天,书院也开启了新的阶段。
“咳咳,”谭修文轻咳两声,走近了学堂,“大家都安静一下,我们有新的学生要进来。”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经过秋闱,书院的人少了不少,当然,也会有更多的人进来,比如眼前这位,来人头发高束在脑后,一甩一甩的,身上穿着的袍子都洗得发白了,不少地方还订着补丁,背上的布袋看上去也有些旧了,这人虽说算不上俊秀,但五官端正,看上去很舒服。
“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谭修文露出慈爱的神情,盯着眼前的人。
“冠宇和。”
“…………没了吗?”
他点点头,表示介绍完了,但这名字一说出,引起了一片哗然,蔺思安茫然地看着周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天呐,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蔺思安更加疑惑了,印象里他确实没有讲过这个人。
“这可是今年秋闱的榜首啊!”
“!”蔺思安再抬起头看向那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乖乖,真厉害啊,他都那么努力学习了还是倒数。
“那你自己找个空位坐下吧。”秋闱筛下去了不少人,书院里空了不少位子出来,冠宇和视线轻扫了一圈,挑了蔺思安前面的座位坐下,后面几排的位置除了蔺思安他们就再无别人了。
“好了,开始上课。”夫子的话在耳边萦绕,可大家都没了听课的心思,视线不时扫过冠宇和,在书院里上课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平日在府上就是被捧上天的少爷,哪里见过这样打扮的人,还和他们坐在一起,一时之间,新奇夹杂着鄙夷的审视纷纷落到了冠宇和身上,不过本人也不在意就是了,专注着听着课。
“砰!”谭修文把课本大力拍在书案上,“怎么,一个个觉得过了秋闱就万事大吉了?都不用学的话就都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视线瞬间转了回去,冠宇和还是没有说话,蔺思安倒是并没有多少好奇,只是单纯庆幸他坐在自己前面,本来还在担心前面空了这么多位置会不会上课偷偷打瞌睡被发现,现在前面多了一堵耸立的墙,一下子好了不少,安安心心地趴在桌子上,秋闱那时候他都这么努力了,现在休息一下也是没关系的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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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听了一天碎碎念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蔺思安还是被夫子发现,留堂了。
“那蔺小公子我们先走啦。”陶飞舟和常陵朝着蔺思安露出同情的神色,但丝毫没有留下来陪他受苦的意思,摆摆手就溜得没影了。
“…………”绝交,立马绝交。
“啧,看什么呢,能过秋闱那是你运气好,春闱的时侯也想这么混日子吗?”谭修文挑起眉头,严肃地看着他。
蔺思安立马摇摇头,那可不行,他还要和傅承表白嘞,能不能过上幸福安稳的小日子,还得指着春闱呢!这么想着,立马埋头苦读。
谭修文看着他乖巧的样子不似作假,不禁有些惊讶,蔺思安不是爱学习的孩子他是知道的,基础有多差他也一清二楚,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过秋闱,虽然名次不怎么样,但也值得称赞,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教学有方啊,谭修文抚摸着他引以为豪的胡子,挺起了胸脯。
天黑得越发早了,等蔺思安补完课上落下的东西后,天已经几乎全黑了,踏出书院,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晚回去,估计要被傅承知道他刚开课第一天就被留堂了。
书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平日里来得晚,这般清净的氛围还是很少见的。
“喂,你小子不长眼睛吗,撞到人了知不知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不好意思,我没有透视眼,看不到拐角那里疾驰而来的你。”
“你什么态度,撞到了还是我的错咯?我这边都青了你看到没,”同时响起了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应该是领子被人揪起了,“穷酸的贱民,我受伤了你赔得起吗,秋闱榜首?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弊了。”那人似乎还有别的事情,骂了两句就走了。
冠宇和轻轻拍了拍被撞伤的地方,很疼,估计伤到了,回去涂点药应该就好了,他将额前挡住眼睛的湿法拨到一边,挤干长袍上滴滴答答落个不停的水,正想往前走,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的?”是蔺思安惊讶的呼声,他只听到两人撞在一起起了争执,可没听到什么落水的声音,这附近也没有池塘。
冠宇和被他吓了一跳,僵硬地回过身,他记得这人,就坐在他身后,睡了将近一天。
“我的东西掉进了那边的池塘,去捡的时侯落了水。”他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啊,是这样啊,”蔺思安表示理解,书院后方池子边的护栏实在是太矮,稍不注意东西就会掉进去,蔺思安的课本就“不小心”掉进去过好几次,但每次薛习都会及时出现,帮他捞起来,“但你这样不行,会感染风寒的。”
“没关系。”冠宇和声音冷淡,丝毫不在意身上全是水的模样。
“怎么会没关系?”蔺思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感染风寒可是很可怕的,他拽起冠宇和的手,一片冰凉,“你看你,手这么凉还说没事,走,我带你去刘太医那里。”说完,也没管他什么反应,强硬地将人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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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凉,刘太医掏出了许久不用的小炉子放到了院子里,还特意拿出了珍藏已久的正山小种,放在炉子上温着,边上堆了几个橘子,没一会儿,红茶的香气伴随柑橘的清香立时飘了出来,还没能喝一口,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出来,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是蔺思安。
“唉…………”
“刘太医,刘太医你快给他看看,外面这么凉的天气里湿着身子站了那么久,会不会着凉啊。”
刘太医转过身,望着蔺思安拉着的人,是副陌生面孔,瘦弱得很,脸色有些发青,“过来让我看看。”
热度稍微有点高,不过这也难怪,把外袍脱下后刘太医才发现这人瘦弱得可怕,几乎就是皮包骨头,肩膀处还有可怕的淤青,“你这淤青是哪里来的?”
“不小心撞到的。”冠宇和神色淡淡的,果然淤青了。
“啊,是那个时候,撞得这么严重你怎么不说啊。”蔺思安皱起眉头,他以为就是轻轻撞了下,哪知道这么严重。
冠宇和看着蔺思安,神色透露着不解,这算是什么严重的伤吗?那他以前在乡下干农活的时侯受过的伤可比这要严重太多了。
刘太医看着拿身破旧的衣服和手上的茧便知道这孩子的家境大抵并不富裕,甚至是贫穷,穷苦人家的孩子不会连发点烧,撞出点淤青就去叫大夫的。
“我先给你开点药,肩膀的位置回去擦点红花油,”见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刘太医又一把将他按了回去,“你放心,不用你出钱,账就记在蔺小公子账上。”
蔺思安点点头,那些小钱他不会在意,“没错没错,你要安心养病啊,要是脑子烧坏了可就不好了。”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冠宇和脸上的神情有些许变扭,但还是没能拒绝。
“对了,湿掉的衣服就不要穿了,去拿件干净的换上。”
“…………我只有这一件衣服。”
“…………”居然穷到这种地步吗?
“…………”蔺思安看着他,更觉得励志了,小山村里的穷苦书生中状元的故事他就只在话本里见过,“穿我的!我去给你拿。”他对这位新同学感到十分新奇,至少以后去书院的日子不会感到无聊了。
刘太医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对冠宇和说道:“你小子还算幸运,遇上了蔺小公子,那位小公子可是位不可多得的奇人。”
见冠宇和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神秘一笑,“你之后就会知道的。”说着,自顾自走到还热着的炉子前,定睛一看,上面的橘子就剩下了一层皮,杯子中的茶水也被喝得一滴不剩,刚才冠宇和躺在床上,而他在看病,罪魁祸首就只可能有一个,“啧,小兔崽子。”
冠宇和见到刘太医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突然觉得,来这里念书也不是什么很无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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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思安跑回去的时侯,傅承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回来的得这么迟?”
“被夫子留堂了…………不过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新同学,他受伤了我给人送太医院去啦,对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给他送衣服去?”
傅承皱起眉头,“送衣服,什么衣服?”
“他全身都湿了,没衣服穿,我拿我的给他,”蔺思安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随手抽出几件团吧团吧塞到包袱里,系紧甩到肩上,“不说了,我先走了,一会儿就回来。”
傅承望着蔺思安风风火火跑远的身影,眯起眼睛,“薛习。”
“属下在。”
“他那个同学是怎么回事?”
薛习将今日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傅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知道今年书院会破格招收一名新生,没想到居然被蔺思安撞见了。
“继续盯着,有不对的立马报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