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蔺思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一闭脑子里就全是晚上的那副画面,两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一句话,傅承的头发有几缕落在他脸上,泛起丝丝痒意,鼻息之间还能闻到几缕淡淡的香气,和他脑袋下的枕头味道一样,萦绕在呼吸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梦里,突如其来的热意将整个人淹没,他把被子踢到一边,这样似乎还不够,迷迷糊糊地敞开衣襟,还是热,他扭曲着身子,难受得直哼哼,外面的凉意丝毫缓解不了身体里燃着的热意,眼泪连串地掉下来,好难受,好热,昏沉之间,有一双带着凉意的手覆上了他的脸,热度倏然消退,他像即将干死的鱼儿碰上了冰凉的池水,挣扎着沉重的身躯,在指尖即将离开的瞬间扑了上去,好凉快,不要走,那双手被拽住,他整个人贴上去,冰凉的触感舒服得让人想要流泪,对方完全不动,任由蔺思安摆布,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黑色的衣角,再往上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对方含笑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嘴角露出笑意,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明明他已经这么难受了,蔺思安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抬起两条胳膊架在傅承肩上,将人来近,对着那抹弧度就狠狠怼了上去,可对方狡猾得很,在即将贴到的刹那错开了头,蔺思安瘪着嘴怒瞪着他,可是由于哭了太久,瞪出来的视线也颇为绵软,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安安,要干什么呢?”傅承的声音缓缓飘出,透着十足的愉悦。
蔺思安眼巴巴地望着他扇动的嘴唇,“求你。”
“求我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听得懂呢?”
“亲、我要亲…………”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覆下一片阴影,越来越近,就在还剩一条缝的时侯停了下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安,还不醒吗?”
蔺思安一下子睁大眼睛,刺眼的阳光打在刚刚掀开的眼帘上,有些许的疼痛,他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被子被踹到了一边,薄薄的里衣掀到了肚子上,露出白白的一截细腰,身上黏着一层薄汗,有些不舒适,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面。
“这都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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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早上有事出去了,但临走前吩咐了刘姨给他留了几口早膳,蔺思安坐在膳厅里慢吞吞地啃着红糖馒头,一边庆幸还好傅承早上不在,不然可太尴尬了。
“小公子一会儿要去干嘛?”刘姨把放凉的山药排骨粥端上来,送到他面前。
“没想好,去外面转转吧。”来了这么久除了刚到那天粗略地逛了逛,还没仔细去探索一番呢,虽然也有因为尴尬不想碰见傅承的理由在。
刘姨替他准备了挎在腰间的水壶,一边往他兜里塞些自己做的小零嘴,一边嘱咐道:“今儿外面天热,记得要多喝水,走路尽量走在树荫底下,感觉不舒服了立马回来,不要中暑了。”
蔺思安把水壶挎在腰间,点点头,刘姨也真是的,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啰嗦。
外边的日头正烈,打在身上有些火辣辣的疼,薛习奉傅承的命令跟在他后边,看着他在树荫底下跳来跳去,一时不慎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还会装作要被晒死的样子哼哼唧唧地扭动。
“…………”幼稚死了。
蔺思安都打算好了,先去荷花塘那里转转,摘朵荷花再去找周弈玩,来了这么久还没怎么碰见面,不过自从周弈进宫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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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的后方有一方巨大的池塘,入夏便会开满荷花,看上去颇为壮观,来这方池塘赏花的人可谓说络绎不绝,不过今日的天气实在是炎热,结伴的人不过三三两两,见到蔺思安的身影,原本和缓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议论声响起,毕竟当时他在晚宴上的表现过于显眼,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蔺思安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走到荷花池边,微风裹着些清甜的味道吹过来,莲蓬错综穿插在花丛中,冒了个小头,应该没一阵子就能收获了,到时候让刘姨做碗莲子羹尝尝,去去心中的邪火。
不过他可没忘来这里的目的,薛习远远地瞧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叠布,双手扯着用力一甩,赫然是只麻袋。
“…………”内心不妙的预感缓缓升起,不会吧。
之见蔺思安站在原地张望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往前迈出一步,半个身子跨过了石柱护栏,在众人的惊呼下往前倾去。
他从看了一圈,还是前方的这朵荷花开得最好,而且离围栏不远,稍稍前倾便可以摘到,可他忘了,这座山庄已经许久没人居住,虽然有叫人打理,但这石柱还是有些松动了,本就不坚固,又被蔺思安大力一拽,彻底脱离了底座。
蔺思安感觉指尖离着那朵荷花越来越近,整个人失去重心地向前扑去,薛习见状立马从树上跳下来,赶在蔺思安摔下去之前推了人一把,将人带到围栏里边,自己则躲避不及,落在了池塘里。
“噗通!”溅起一大朵水花,薛习站在池塘边缘,池水堪堪没过腰间,溅起来的池水打湿了额间的碎发,脸色黑得可拍。
蔺思安从地上爬起来转了个圈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湿了个半透的人,“薛习?”
薛习不说话,只兀自拿下头顶盖着的荷叶,“你在干什么?”
“我想要那朵花,可是摘不到。”他神情无辜,让薛习也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我去帮你摘,你站远点。”薛习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虽然这池水也不深,但蔺思安那么笨,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一些离谱的理由淹死在池子里。
蔺思安也正有此意,“那我还要你左手边的那一朵。”
一旁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谁不知道薛习是傅承的人啊,敢这么使唤,看来最近的传闻一点都不假,羡慕人家能获得殿下喜爱的同时又不禁心生嫉妒,能得到殿下的喜爱就算了,人家还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公子,蜜罐里长大的,怎么命就这么好啊,真是不公平。
薛习给他摘了一大把花后爬上了岸,拧干衣摆凝着的泥污,“走吧,去找殿下。”
“去找傅承干嘛?”蔺思安接过花,小心翼翼地用麻袋装起来,不解地看向薛习。
薛习也愣住了,“这花儿不是你摘来送给殿下的吗?”
听他提起傅承蔺思安还有些小小的害羞,毕竟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要送给他啦,我是要送给别人的。”他转过身,朝远处走去,薛习半个身子扎在水池里,看着面前人远去的背影。
“!”靠,这小子要给老大戴绿帽,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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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弈喜静,也幸运地分到了一座安静的院落,除了门口路过的脚步声和枝头的蝉鸣声,就只有指下的棋子落地的声音,但今天例外,与往常明显不一样的脚步声,急促、沉重且熟悉,果然,没片刻功夫蔺思安风风火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阿弈,我来找你玩啦。”
周弈听着那道欢腾的声音,着人将手上的惨局收掉,将备好的甜点端上来。
蔺思安从背后抄起刚刚那一大麻袋的荷花,从里面掏了一朵递给他,“喏,送给你的。”
周弈接过,看了一眼便放在一边,“这不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嘛,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了?”他低头轻啜了口茶水。
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语调,蔺思安收回准备去拿糕点的手,抬起头,眯起眼睛观察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从麻袋里再掏出一朵荷花。
“啪,”打在了周弈的脸上,还能没能等他露出震惊的神情,又是啪啪两下,蔺思安面无表情,嘴里碎碎念着,“不管你是谁,现在立马从阿弈身上下来。”
“…………”周弈黑着脸,“你自己不知道吗,整个山庄里都传开了,说你是傅承的男妾。”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还说你恃宠而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须大人就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你,被殿下狠狠罚了。”
蔺思安拍案而起,“瞎说!分明是我宠他!”
“…………”周弈瞪大眼睛看向蔺思安。
蔺思安也意识到了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没有,传言都是假的。”他像个鹌鹑一样缩回,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也颓了下去。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也没什么啊。”
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态度,周弈直觉这背后有不对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蔺思安从来没有进过宫,来书院的时间也不长,细想起来,傅承搬进宫住的时间就很不寻常,他们应该在进书院前就认识了。
蔺思安扭扭捏捏了半天,被周弈半是哄骗,半是威胁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吐了出来。
听完事情的全部,周弈的脸都麻木了,事情居然是这样,蔺思安这个憨憨,被人哄骗着就自己洗干净跳进贼窝了。
“你喜欢他?”受不了蔺思安那副扭扭捏捏的害羞样子。
蔺思安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脸当下红了个透,“我也没有……这也不算……我是说……哎呀,反正不是那样。”
“…………”知道了,你绝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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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傅承刚从燕和宴的院子里走出来,就碰上了风风火火跑来的薛习,见他一身脏污,皱紧了眉头。
“这是怎么了?”
“老大,不好了!”薛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公子他给另有新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