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雾,整个白岭被笼罩在乌云之下,气压愈发低沉。
舒家同样一片阴翳,寂静冷清。
当冷玄风牵头来到舒家的后院时,却是愣住了。
只见藏品室的大门大开,内里空无一人,只有安然摆放排列的藏画和古董物件,透着陈旧幽森的气息。
“舒家上上下下每日清点核查,怎么会把你的侄女拐了过来?阴蛊的事情已经结束,就别再来烦我。”
舒采文面带怒意,拂袖伫立在门边,“与其在这里同我耗着,不如去南岭山下找找有没有冻死的骸骨。”
对面话说的难听,冷玄风的脸色同样不算好,可既然是求人办事,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嚣张,放慢语调问道:“除了这一处,你们还有没有别的藏品室?”
舒采文不为所动,作势就要赶人:“按照规矩,连这一处藏品室我都不应让你们进入,你们看过了,请回吧。”
说到这里,冷玄风也有些怀疑:“沈弟,这里确实没有人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沈临渊眼眸微眯:“倒也不是空无一人。”
随后,他随手指向了放置在中央的一幅古画,道:“这不是有很多人么。”
舒采文有些无语:“这不是一幅瑶琴仕女图吗,哪里来的真人?”
沈临渊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取来符纸,贴在了那副画的上端。
只见,画面上的图样竟然忽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十二位抱着瑶琴的优雅仕女幻化成了十一名神态各异的男人。
他们面露怯意,神色慌乱,似乎在害怕和躲避些什么。
这画面太诡异,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却还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常笑有些后怕:“……他们不会在画里吧?”
云英杰说:“我之前听过一种结界之术,就是将人困在古画和古籍之中,没有施咒人的解印,无法出来。”
席承:“可此法失传已久,想必施法者也是修行之人,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复仇的道路……”
云英杰:“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还差一个……”舒采文仔细端详着那幅画上的十一人,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喃喃道,“主位的仕女不见了。”
沈临渊:“不能等了。”
说完,他随手从特制玻璃展柜中取来了一枚铜镜,放置于仕女图正对面。
舒采文气得脸色都青了,扬声道:“这可是唐朝的菱花铜镜!”
沈临渊不为所动,“……用完给你放回去。”他修长的手指节变换方向,找寻着合适的角度。
镜面倾斜,光华流转,照射在那副仕女图上。
终于,在镜光下,画中景象开始剧烈波动,那十一名男子的形象再次浮现,并且显得更加痛苦和焦急,他们拍打着画布的边缘,无声地呐喊着。
舒采文见状,也不再阻拦,反而死死地盯着画面看,眼底翻涌着惊疑。
冷玄风急切道:“冰月一定就在里面,好你个舒家,画竟也会吃人!”
舒采文:“你别赖我,我可不清楚。”
沈临渊并未理会拌嘴的两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幅诡异的古画之上。
他低声诵念了几句咒法,随后并起双指,如剑一般隔空点向镜面。
镜中的反光骤然凝聚,化作一道凝实的光柱,不偏不倚,正巧落在画中主位——那唯一空缺的仕女位置上。
画卷再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画面正中央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往里瞧,是一片幽暗的深渊。
“我不是在看玄幻电视剧吧……”李慕池两眼一花,特地把自己的眼镜取了下来,眼前的景象却还是没变。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画是真的裂开了一个口子……
另一头,沈临渊轻声唤了冷舒两人的名字,道:“你们可以进去寻人了。”
舒采文不乐意了,漫不经心道:“失踪的又不是我舒家人,我进去干嘛。”
沈临渊:“你是这幅画的所有者,了解其中概况,若是不进去,极有可能会导致画作损坏。”
舒采文这下急了,眉头皱到太阳穴:“这可是民国时期黄宗清的作品!!!”
另一头的冷玄风却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入画:“老舒,你要是怕画坏了,跟我一起进去得了。”
说完他便抓住了舒采文的胳膊,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那流光变幻的“深渊”。
沈临渊保持着右手持铜镜的姿势,淡淡道:“我最多维持一个时辰,你们尽快。”
“好。”冷玄风堪堪应下,便一脚踩进了画里。
舒采文紧随其后。
两人很快不见了踪影。
画面也重归平静。
只是那仕女图上的内容却再次发生了变化——十二名仕女重新出现在了画面之中,而右下角的凉亭处,原本静置在亭内的两只宠物犬,竟然改变了原有的姿势。
古时工笔画大多以散点透视为主,那两只狗一黑一白,此刻并肩而立,目光炯炯地往中央的仕女奔去,生动鲜活之余,还平添了几分……幽默。
李慕池恍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冷师傅和舒师傅不会变成狗了吧。”
“嗯。”沈临渊淡淡道,“这是画中界的规则——入画者须顺应画中万物。既然十二仕女之位已满,他们便只能化作画中已有的其他生灵。”他顿了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倒是选了个合适的身份。”
李慕池笑了笑:“确实很合适。”
狗比人跑的快多了,虽然委屈了两位大师,却更加敏捷机灵,说不准能事半功倍呢。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渊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入画的两人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就连站在一旁的李慕池都开始担忧了。
如果他们没有按时出来……那沈临渊会怎么样?
就在此时,席承开口了:“沈先生,您一人独自支撑太耗费精力了,我来帮你一起吧。”
云英杰也有同样的想法:“师傅,我也可以帮忙。”
“不必……”
沈临渊薄唇微动,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画面却再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仕女图猛然一震,画幅边缘竟无火自燃,窜起了幽蓝色的火苗。
那幽蓝火苗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画卷边缘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绢帛并未化为灰烬,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质感。
仿佛整幅画正在被某种力量重新熔铸、封存。
席承反应极快,双掌猛地按在沈临渊身后灵台穴上,精纯浑厚的真气沛然涌入,“有人想强行封闭画境!”
“常笑,去取冰水来。”沈临渊不顾右手的灼烧之感,淡淡道。
“是、是!我马上去取……”常笑拔腿就往外走,招呼舒家的工作人员一起去接水了。
片刻后,水来了。
冰水被常笑和李慕池喷洒在画面边缘,顿时升起缕缕青烟。
火势虽减,但灼烧感丝毫不减。
李慕池注意到,沈临渊的右手上已经落下了一个细小的烫伤痕迹,不禁心头一紧。
只见方才在庭院中搜寻的细犬,似乎感应到通道即将闭合。
它们对视一眼,化作两道白色闪电,朝着画境中央狂奔而来。
可已经大半变成坚硬琉璃质地的壁垒哪里轻易能被冲破?
两只细犬一次次撞向那无形的边界,却只激起阵阵水形的波纹,身体被重重弹回,画中甚至传来了微弱的、属于犬类的痛苦哀鸣。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画卷中央忽然漾开一圈柔和光晕。
一名身形纤瘦的少女穿着厚实的登山羽绒服,步伐轻快地从画面中央走了出来。
她面色红润,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被虐待过的样子。
他们之间,有冷家弟子认识这位少女,激动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是冰月小姐、是冰月小姐!”
“冷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几位弟子将少女簇拥在中间,喜极而泣,场面极其温馨。
面对众人的关心,冷冰月摘下兜帽,露出清秀面容:“我没事,就是被关了几天。”
确认人没事后,席承立即发问:“冷先生和舒先生呢?”
冷冰月反应了一会,有些困惑:“你是说玄风伯伯吗?我没见到他呀。”
云英杰提醒道:“……那你有没有见到两只狗?”
冷冰月这才有印象:“哦,你要说狗的话,确实有两只特别威风的细犬,他们正在和那个抓我的坏人打架呢。本来我们要一起出来,但他们似乎被那个人缠上了……”
席承闻言,也不管另一边是否能听见,对着仕女图说道:“……能不能别打了,我们这边快支撑不住了。”
沈临渊缓缓摇头:“罢了,既然人已经救出……”
说着,他忽然撤回右手,染血的指尖在镜面划过一道符文。
镜光骤敛,画卷上的琉璃光泽应声碎裂。
在无数飞散的晶芒中,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如离弦之箭射出画外,落地的瞬间便恢复了人形。
冷玄风与舒采文踉跄现身,两人缠绕在一起,外衣多处撕裂,显得有些狼狈。
他们落在地面的第一反应却是……迅速撒开彼此的手。
发生了一件怪事,我的三件羽绒服和一件棉服集体失踪了,翻遍衣柜也没找到,难道被衣柜吃掉了吗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