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到最后的这批人离场后并不能直接返回宿舍,而是被要求在养殖场门口集合。
来管人的是个满脸痘痘的年轻研究员,他拿着高层给的身份证明大声让异能者们站好,但无奈退出来的几人间火药味正浓,完全听不见他的呼喊。
痘痘脸:“我是06实验室的……”
陶承安:“你们几个就知道以多欺少?淋我树叶之仇我必报回去。”
忻夜:“冷衔叶淋的,能不能不要对着我喷口水。”
冷衔叶:“?”
痘痘脸深吸一口气。
“请按分部排序站好……”
连沐云:“你自己带那帮人实力也就那样了,怎么好意思说我家小队长啊?”
陶承安:“怎么说?那你觉得你们队长实力很强吗?敢不敢再solo一次?”
忻夜:“不要替我引战,连沐云。”
冷衔叶:“……”
痘痘脸急得面红耳赤,快要哭了。
六位监视员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完全没有出来帮忙维持秩序的意思。
等刑月和唐秋秋扶着玉晓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男生站在一起吵吵闹闹,小研究员自闭得快要长蘑菇。
“你们几个……”刑月很难想象这几个人怎么突然幼稚了。
大概是连沐云带坏的。
“晓语怎么了?”陶承安看到玉晓语双眼紧闭,唇色发白,立刻抛下骂战上去把人扶到自己身边。
刑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底子差受不了水下高压,又被鱼撞到了呛了好几口水,休息一下就好。”
“对了,她拿到的材料掉了,给你们。”刑月把装着皱鳃鲨蓝血的针管交给了陶承安后,就和唐秋秋一起回到队友身边。
陶承安小声道谢。
“你们终于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小研究员看这群人终于安静下来,又鼓起勇气站到了中间开口,“看人数应该到齐了?现在麻烦大家上交收集到的材料,然后做一下安检。”
研究员分了两个检测仪分别给范殊晚和简薇薇,痘痘脸范殊晚查男生,简薇薇查两个女生,三个人一起效率很快,所有人的检查都没有问题,材料也顺利上交。
除了忻夜外。
摸了一圈口袋,最后发现问题出在镜片上,忻夜把镜像叫出来问是不是从养殖场里带出来了什么东西,镜像想了想后说不知道。
另一边,混在别人队伍里的浮书突然探头:“镜像,摸摸你的裤子口袋?”
总部男装制服裤子上一共有四个口袋,贴近胯骨部分两个,大腿上两个,就位于绑匕首用的松紧带下方,镜像一摸,摸出一个玻璃管。
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
研究员上来收走了玻璃管:“恭喜你们成为唯一一支收集到了红色材料的队伍。”
忻夜一脸诧异地看向浮书,对方冲他吐了吐舌头。
陶承安重重“切”了一声,脸上贴着一个大写的酸字。
虽然结果没有当场宣布,要等后续通知和官网更新,但成功得到四种材料的第七分部小队获得冠军已经是板上钉钉,研究员对大家四天的努力表达了感谢,欢迎各位异能者获得进入总部工作的资格,宣布可以解散,回宿舍休息。
忻夜听到“解散”两个字,以为会是困意先涌上来,毕竟连续在场内待了四天,没想到反而是另一种感觉填充进了大脑。
茫然、疲惫、焦虑不安、信息量不足带来的莫名恐惧……
他遵循着上一条时间线的路线前进,按部就班地参加比赛、进入总部,却又被推上队长的位置,塞了许多从没听过的信息。
队伍已经成功拿到总部员工身份了,然后呢?
继续模仿着上一次的不停出任务、等着冷衔叶拯救世界?不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明明还有更多的问题暴露在了自己眼前……
寻银察觉着忻夜思绪的变化,略感担忧:【怎么突然想这么多?脑子会炸的,先去睡觉听到没?】
忻夜整个人有点恍惚,点了点头。
刑月原本想和忻夜说一声皱鳃鲨的事情,但看到他状态不对后,想着晚点再提应该也没事,也先回了宿舍。
……
忻夜半夜是被自己的体温烫醒的。
他模模糊糊地回拢意识,察觉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又抵抗不住困意再次昏睡过去。
在明暗不定的梦境里,他好像被送到了一个巨大的盘子上,被人切割成几块,又被尽数丢进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最后倒到海里。
等到再次醒来,忻夜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镜像帮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柜子上。
【你这一觉睡了很久……没事吧?】寻银问。
忻夜愣了一下:“我做梦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情,还有你这个作者不知道的?”
听到这句,寻银哽住了,又试图安抚自己。
忻夜是一个脱离控制的角色,这件事不是已经被认定下来了吗?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许久。
打破沉默的是三声十分礼貌的敲门声,简薇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不来找我,我只能自己来了,可以进吗?”
“可以。”忻夜记得赛场里简薇薇的话,让镜像去开门。
简薇薇进门看到忻夜坐在被子里,床头柜上还放着温水,忍不住挑眉:“身体这么差,比完赛就生病了?”
“没有,好得很,”忻夜只字不提昨晚高烧,还把水杯推远了点,又挨镜像瞪,“说吧,你要告诉我的真相是什么?”
“讲真,这种在新员工入职后老员工跑来说点劝退的话,挺好笑的,”简薇薇搬了把椅子跪在上面,手肘撑在椅背上,“但没办法,我是大善人呀,自己淋过雨,就跑来给别人撑伞了。”
忻夜被盯着喝了口水:“说正题。”
“你知道刑月在初期培训捞了连沐云、冷衔叶又去捞了刑月的事吧?”简薇薇问。
“知道,”刚到总部的时候连沐云和忻夜提到过这事,“说是第一批经过培训的异能者被送去面对变异种危险很大,所以要赶紧逃。”
简薇薇点头:“是这个道理,但不止。”
“面对灾难,第一批投身到最前线的人,总会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东西。”
*
简薇薇家境不好,但长得漂亮,初中被男生砸钱哄着当了女朋友,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还反被骗了五十块。
分手当晚,她不敢回家,害怕告诉爸妈生活费被人骗了个精光挨打,只好坐在教室里一个人咬着拇指哭。
就在小女生哭累得要睡过去的时候,一件校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男生长着一张和劈腿男友一模一样的脸,哄她:“睡吧,我在呢。”
简薇薇不知道这个男生是怎么出现的,她讨厌学习,也讨厌关注新闻,直到同学里也出现了异能者,并且两个人家里同时收到了异变调察部的消息。
{现征集异能者进入异变调察部培训,考虑到该培训存在生命危险,应征者家庭将会获得大笔奖励款。}
同学没去,以为他们家不差钱,简薇薇去了,她们家缺钱得很。
所谓的异变调察部培训基地是个伪装成信息科技公司的研究所,简薇薇到那里后被分进了一个六人宿舍,第二天起床就被丢去参加了异能者筛选。
后来成为正式员工,简薇薇才意识到,原来变异种很早就出现了,末世降临只是将那些隐藏在地底或是深海的基因、一些生物间奇妙的可能性加以催化带到地面。
而末世的到来早已被预测,异能觉醒的五年期间人类就在为将至的灾难做准备。
巨大的花朵张开嘴、想要吃掉靠近的每一个人类,长着尖角的老虎放弃撕咬、将对手钉在墙面上……
她看着那些人从围剿变异种变成了互相厮杀,又从大人间的打斗转变为了对孩子、老人也可以出手,只为早点逃离这个地狱,就在简薇薇以为自己也难逃一死的时候,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的“男朋友”。
一号。
最后通过这场筛选时,她一共消耗了八位“男朋友”。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只剩下一位室友了,女生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手上缠满了丝线,后来她从别人口中才问到了,室友叫刑月。
刑月很厉害,刚觉醒就是A级异能者,不像她只是个D级,这位室友直接从学生跳到了助教的位置,每天吃的盒饭都和她的不一样。
看上去好吃好几倍。
于是简薇薇费尽心思往舍友身上凑,刑月帮其他人上课她只要有空就跟着、刑月帮别人打印资料她要跟着、上厕所也要两个人一起去……
甚至晚上睡觉也想爬床。
然后被刑月一脚踹下去。
至此,两个人还是没说过一句话。
刑月没和简薇薇熟起来,倒是和刑月关系亲密的老师、研究员都认识了简薇薇,开始有事没事也找简薇薇帮忙,在他们眼里,小女生虽然没什么身世背景,但够努力,叫来搭把手还是不错的。
她开始经常往实验楼跑,认识了不少人。
比如在资料室工作的范殊晚,和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浮书。
范殊晚看上去好说话,会主动和简薇薇聊天。
浮书看上去不好说话,因为他快要病死了,戴着呼吸面罩不方便开口。
简薇薇每隔两天来给浮书打一次针剂,偶尔一次浮书的情况似乎有好转,脱掉了面罩两个人才有机会聊了两句。
“我也是应征来的……”浮书脸色很白,眼睛闭着,像是随时会睡过去,“但我并不是异能者,我只是个普通的肺癌患者……”
“他们说……或许有办法、能治好我……”
“嗯?嗯,我知道,这些针剂,是从变异种身体里提取出来的……能活命,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共为浮书打了十二次针剂,后来就被告知不能再进入实验室,因为有新的研究计划被开启。
等再踏进实验区,简薇薇是被研究员主动邀请来的。
老头一脸慈祥地问她:“小姑娘,你愿不愿意,为实验提供一些材料?”
简薇薇知道这里在做的实验都和变异种有关,有些害怕,她觉得自己没有浮书那样的魄力,毕竟没有身患重症:“……你们,要什么?”
“你的异能。”
“你的异能,只要杀掉前一个就可以制造一个新的人对吧?我希望你提供九个死人和一个活人,等试验结束后我们会杀掉最后一个活着的异能,通知你可以继续使用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