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月很喜欢自己的长发,她觉得黑发及腰很好看。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瞥到镜子碎片里的自己变成了短发。
“忻夜,能借我一下镜片吗?”刑月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忻夜此时正把镜片拿在手里,准备取酒精和纱布出来,听到刑月的话动作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么短短两秒的停滞,让站在前面的冷衔叶烦躁地丢了句:“干愣着等死?”
忻夜一激灵,含混地回了句“没有”,拿着棉签沾上点酒精拉过刑月的手:“先别看别的,我帮你把伤口周围清洁一下。”
刑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上全是伤。
信息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她记起了小队正在执行一次总部下令的保密级任务,某处废弃人类基地内部遗留了植物类实验变异种没被带走,扎根污染了近五十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
现在队里兵分两路,连沐云和唐秋秋在外部弄出动静对变异种进行干扰,而冷衔叶、刑月和忻夜前往实验室,寻找该变异种的生长根源并尝试铲除。
这株东西长那么大也不是白长的,比他们第一次合作时看到的麻雀藤灵活得多、危险得多,刑月就是在刚刚靠近实验室的时候被它弄伤的。
原来……大家已经一起拿到冠军,去总部工作了吗?
为什么她不记得?
他们此时正在和实验室同层的清洁员工休息室稍作休整,忻夜和刑月坐在靠墙边的塑料椅上,而冷衔叶站在旁边贴着的楼层示意图前思索着什么。
刑月看着忻夜低头专注地给自己清理伤口的样子,意外地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忻夜确实是个很会照顾队友的人,但他有现在这么……弱势吗?
不对,不光是忻夜,冷衔叶的样子也让她感到一阵陌生。
“刑月,”冷衔叶突然回头,“你刚刚问忻夜要镜子碎片干什么?”
刑月被冷衔叶审问般的语气弄得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想看看我的头发。”
“头发?”
“嗯,我不是留着长发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短了。”
冷衔叶看向刑月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刑月皱眉:“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一个字都不讲算什么?”
这时,忻夜抬起了头:“刑月……”
“头发,不是上次任务里你自己铰断的吗?”
刑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忻夜刚刚清理好的伤口周边又沾上了渗出来的血。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剪掉我自己的头发……”
她刚站起来,整个人就因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忻夜满脸惊慌地想要去拉刑月,可距离不够。这一倒,她的后脑勺稳稳地砸在了地面上,自己能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墙漆掉了大半的天花板。
……
再睁眼,刑月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蓝色的天空和明晃晃的太阳。
刚刚那个是自己的梦吗?刑月想要仔细去想,可没想多久,困意就又侵袭了上来。
这次让她犯困的不是蝴蝶,而是缠在她手上、身上的细丝。
细丝勾着她的指尖,往她的脑海里传递消息。
“睡吧,刑月,一切有我。”
刑月躺在不断丝自主在水面上方编织出的巨网上,又一次睡了过去。
整个水淹都市,几乎每一栋楼宇、每一片水域上方,都缠着不断丝,在离刑月极远的某个角落,一只蝴蝶试图不顾其他蝴蝶传来的消息再次靠近丝线试探,然而还没等它停在上面,不断丝就主动接近了它、将它绞杀。
在水淹都市,像它这样死去的蠢蝴蝶,已经多得难以计数了。
*
忻夜起床后十分老年养生地打算仰望一下天空,结果发现蓝色屏障消失了。
他沉默半晌,道:“挺好,方便,不然我还得再去逮几只蝴蝶。”
跟他同时起床的唐秋秋看了眼被自己猫爪刚刚捏死的疑似来侦察的蝴蝶,偷偷丢掉蝶尸把手背到身后。
嗯,真方便。
今天的计划目前只有前往北部水淹都市找刑月,即使是在模拟环境里心酸的异变调察部打工人也逃不掉长期步行的命运,忻夜在此基础上还比其他人多了一个负担——寻银的废话。
寻银:【早安,打工人,你今天的早饭吃了什么?】
忻夜从他的询问里听出了一丝不怀好意:“……清水配饼干啊,你不是很清楚我吃了什么吗,问这个干什么?”
寻银震惊:【好清苦!我吃的满汉全席!】
忻夜:“……”有病。
头好痛,怎么会有嘴上说着要当自己妈还这么幼稚的人。
实际上在寻银那边现在才早上六点半,他熬了一个晚上睡不着,突然想打开电脑听听自家工具人的声音,于是干脆把笔记本电脑抱到了床上搁在两个叠起来枕头上,自己裹着被子跪坐在电脑前有些神志不清地打字。
【问个正事。】
忻夜以为他又在纠结后面的剧情,也微微打起精神:“你说。”
【我还没给你设定过,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忻夜:“?”
这就是您所谓的正事。
“甜的就行,别在里面下毒,我可以不要蜡烛,但上面一定要有装饰饼干,你问这个干什么?”
寻银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感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又让忻夜问了身边的连沐云相同的问题。
连沐云一句都答不上来,犹豫了好久,差点就地坐下开始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幸而他有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好朋友冷衔叶,揪着耳朵拎着人继续赶路。
忻夜察觉到寻银状态不对,难得地关怀一下垃圾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无事,退朝。】
忻夜看不到的地方,寻银一个人暗自痛苦。
连沐云的样子,才是一个角色被问到没设定过的问题时该有的样子,忻夜好像不需要他的额外设定,很多事情就有了自己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
寻银下定决心,给自家编辑发了条消息。
既然寻银不愿意多谈,忻夜也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很快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自己的日程计划上。屏障消失得很彻底,他们四人离开中心区域的时候没有受到一丝阻碍,当然,屏障的消失远不止只给他们带来了便利,也同样让脑子一直没开窍、被困在中心区域外的人感受到了惊喜。
在区域交界处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支从水淹都市来的小队。
这支队伍折损了两人,因为队友的过早淘汰和找不到进入屏障的方法几近陷入绝望,而在发现屏障消失和撞上了忻夜四人后,他们又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相信那个蓝色蛾子的广播,以为赛方接下来的标准就是谁先淘汰忻夜的队伍谁获胜。
忻夜对他们的智商表示略感同情,就算蛾子的话是真的,队伍实力达到能被广播通报的水准,哪能是这样一支状态极差的三人队就能干倒的?
于是一分钟后,忻夜用绳子把三只被队友撂倒的大闸蟹绑好,和善地询问:“看这个方向,你们应该是从水淹都市来的,有见过刑月吗?”
“就是排行榜第三,异能是不断丝的女生。”
事实证明,捆绑能让挣扎地大闸蟹冷静下来,在听到忻夜的前半句描述后,三人都没什么反应,但在“不断丝”三个字传入耳中后,他们明显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不、不断丝?你们是那个女生的队友?”
在冷衔叶的低温眼神压迫下,终于有一个人憋不住开口了:“见过,当然见过……她的异能丝线都快铺满整个北部了,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逃到区域边界的。”
“铺满整个北部?”唐秋秋听到队友出事,心急如焚,“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那些蝴蝶变异种吗,那她人现在还好不好?”
唐秋秋脸上就写了好欺负几个字,那人的语气又不善起来:“我怎么知道?异能扩张成那样,别人一靠近就会自动攻击,想知道自己去看呗。”
忻夜拍拍唐秋秋的肩:“走吧秋秋,时间紧迫,猫猫不要跟大闸蟹一起玩。”
三人:“?”
小队四人直接离开了,忻夜完全没有给那几个人松绑的意思,把他们丢在那里不过多久就会被变异种或是其他路过的异能者淘汰。
他现在在思考关于刑月的事。
听那三个人的描述,刑月陷入了异能失控,忻夜见过刑月的异能失控,因为这场意外他们比原计划晚了整整三天才完成任务,那个任务结束后,刑月就剪掉了自己的一头长发。
关于失控产生的原因,总部的科研员易婷给出了解释。
“刑月的异能初始等级就太高了,成长速度也很快,她的自身素质达不到完全掌控异能的程度。但好在她的异能失控方向对自身没有损害,反而是向着过度保护使用者的方向发展的。”
后来刑月剪了头发、出了更多任务,将异能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手上,没有人在询问过这件事,只当是成长过程中的小插曲。
现在,忻夜终于察觉出了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异能的诞生,与异能者息息相关,或许是爱好、或许是个人经历,但其中一定蕴含着属于个人独一无二的东西。
异能的失控,很可能是本人的失控。
但当时的科研员只是给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解释,对其它因素只字不提。
忻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发现他心情不好的寻银主动出现宽慰:【没事的,这次你不是可以主动帮她了吗?】
“现在就去救她,”忻夜在心底轻声回道,“大家一起。”
寻银有点想摸摸忻夜的头:【好,一起。】
这个中午,大家没有选择停下来暂时休息,而是一口气赶到了水淹都市边沿。
与其他地形的直接和中心区域接壤不同,水淹都市因为较深的水域问题,周围被寻银设计出了一段较宽的平面地带,而真正的都市,被一堵高墙围了起来。
想要进出水淹都市的异能者都要面对一个问题——怎么爬墙。
高墙表面坑坑洼洼,虽然对人来说有一点难度,但对猫、特别是一只受过专业训练的猫来说,就轻松很多了。
忻夜让秋秋喵叼上镜片,爬上了高墙,镜像再从镜片里出来取出绳索,和变回人的秋秋一起把剩下三个人拉上来。
等真正站在城墙上,忻夜才理解了为什么那三人为什么会在提到刑月时露出那样害怕的表情。
几乎……不,每一处残楼和残楼的缝隙之间,都能看到点点闪光。
那是不断丝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来的光。
猫猫:(偷咬一口大闸蟹)(被壳硌到牙)(离开现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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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蝴蝶的思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