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我却一个可疑的人影也没看见,连一向敏锐的六六六这次也有些许迟钝。
那位不速之客就像在逗一只可爱的狗儿,甚至故意“啪啪”地拍手,故意“嘬嘬”两声,引诱我们向他看去。
云层中洒出一缕彩玻璃碎片似的阳光。
我透过人群看去:是位站在一户木屋旁的漂亮长发男子,他乌黑的长发乖顺地披在肩侧,整个人看着总有脆弱、温婉的“人夫”感。
他灵活地动了动手指头,冲我打了一个怪异、别扭的招呼。
六六六同元一要带我走那日一样,她盯着那怪人。
“他没有恶意,不用出手。”
“初次见面,四十四岁中年大妈?”
我试探性开口。
“诶!你好,小勇者。”
他撩了撩长发,乐呵呵道。
没跟上我们脑回路的村民们挠挠头,纷纷议论起这位从未见过的神秘人。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卡亚娜寡妇家门口?不会是……”
“卡亚娜寡妇这样不知检点,她是女巫!”
“命运的女儿大人都说了,没有女巫,我们一直在杀死无辜的女人!你这个满是嫉妒心的女人,你就是羡慕卡亚娜家天天有男人去!”
“你!”
“卡亚娜寡妇家……主教的门徒、天使的传人昨夜就躲在这屋里!”
那位容貌昳丽的男子倒没因为众人的偏见、污蔑感到难堪,他捂着肚子勾下腰,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唰——”
木门被他轻而易举推开,就像里头没上栓一样。
“看吧,他就是卡亚娜寡妇的情夫!”
“我们村子不允许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出现,烧死这个男人!”
“我提议:关起来,关到我卧室来,让我审问,嘿嘿。”
上一秒,村民们还像早上扰人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下一秒,他们再也叫不出来了。
只见这个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青年从房间里拖垃圾似的拖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算饶有战斗经验的六六六见到这场面也不自觉愣住。
“你……”
欲言又止,因为……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获胜方式啊!
周围连蚊子的“嗡嗡”声都没有。
一个男人浑身**,他被粗糙的麻绳五花大绑,即便沾了不少脏兮兮的泥土,依旧能看出男人平日里的养尊处优,身上的肉尽是白馒头一般嫩。
除此之外,大家都能清晰地看见男人身上用红色水笔涂涂画画的字符:私生活混乱!勾结寡妇!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王八蛋!批斗!!
熟悉的地球文字。
熟悉的六、七十年代“批斗”。
我的眉心跳了跳,彻底呆在原地。
故事还在戏剧性地发展。
所有人都认了出来,那男人正是——教皇的门徒、天使的传人、村里话语权最高的贵人。
曾经的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现在的他被青年彻彻底底摁进泥潭里。
他一边嚼着口腔里的泥,吞下口腔里的泥,一边对着青年破口大骂。
他的金色喇叭不见了,他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长发青年像是特意没堵他的嘴,就是为了享受他的无能的骂声。
在他们身后,众人瞧见倒地不起的寡妇卡亚娜,她身旁倒着个水杯,透明的水渍全溅了出来,她的手中还虚握着一个大红色的水笔。
明眼人一看便知:正是在男人身上写字那只。
也就是说……
包括命运的女儿在内,所有人惊骇地看向倚在木门上的长发青年。
谁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啊喂!
他的脸是好看,但性格真是恶劣到没边儿了!
“看我干嘛?怎么不看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虫子了?”
说着,他没心没肺地笑了。
“小勇者,你怎么也别过头了呢?”
这事儿啊,还得从一小时前说起,一起来看看这位坏家伙的杰作吧。
众人与命运的女儿对峙时,这位小青年巧妙地用自己发间的银色大发卡撬开卡亚娜寡妇家的窗户。
“嗖。”
他钻了进去。
那时,卡亚娜正在厨房为还未睡醒的贵人准备早餐。
她哼着歌,丝毫没注意卧室的动静,直到:“砰!”
当她匆匆赶回卧室时,哪还见什么主教门徒的身影?
其实那位贵人是被青年敲晕、五花大绑,最后塞进衣柜了。
卡亚娜很中意这位长发青年:他太俊了,他太俏了!
卡亚娜如是想。
她丝毫没在意青年从哪里弄来的一杯水,她只是“咯咯”笑着,“咕咚”,一饮而尽。
那杯水被全部吞进肚子。
长发青年这才满意地盯着她,那眼神盯得人发毛。
“你、你、你干什么?”
卡亚娜终于意识到不对。
晚了。
青年笑得很温柔,嘴里吐出的话却像魔鬼一样。
“给。”
他递出一只红色的水笔,凑近寡妇的耳朵:“拿着它,往你的贵人身上写……”
这位可怜的寡妇褐色的瞳孔放大,里边映着白白胖胖的男人从衣柜中跌出来的模样,她下意识想喊人。
“嘘……别出声。”
青年眨着那双无辜的桃花眼,好整以暇。
“你忘了我给你喝的那杯水吗?那可是会穿肠烂肚的毒药哦!想要解药吗?乖乖听话哦……”
求救被咽回肚子,卡亚娜屈辱又绝望。
留给她的只有两条路:
一,在主教门徒身上写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等主教门徒大人醒来了,她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二,决绝地丢下这只水笔,但毒药会令她立刻死去,还是不得好死,她的生命同样走到尽头了。
虽然横竖是个死,但卡亚娜还是选择了晚死。
“不管了!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说。
青年笑得比魔鬼还恐怖,唇下那颗小痣从魅惑化作罪恶的化身,他嬉皮笑脸地拿里一盆水,泼醒男人。
这是场清醒的折磨,主教的门徒与卡亚娜寡妇两人都生不如死。
“唔唔!”
愤怒的挣扎。
“我错了……我错了……”
悲哀的求饶。
四十分钟后,卡亚娜寡妇写好了,她什么都写好了!
可……
“骗你的哦……我没有解药。”
“啊,当然,那杯水也没有毒!”
“就是这样啦,寡妇小姐摔在地上,我又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拖着门徒先生就出来了。”
青年炫耀似的晃了晃额角的银色大发卡,无所谓地说。
“没想到潘多拉口中的小勇者也在啊!”
“小勇者,我们可是老乡哦!”
他无视地上的男人,一个箭步窜到我身边,搞得像和我很熟似的,勾肩搭背。
我:苦笑捂脸。
“你说完潘多拉我们就断绝老乡关系好不好?求你了。”
“好……”
他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但不是现在。”
那道温和的、好听的嗓音倏地冷了。
“啊!”
“砰!”
怪叫声和击打声同时响起,就像打棒球不小心打在人身上。
一具白花花的身体在我的眼前倒下,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深棕色的、结块儿的泥土。
他们从墓园的方向颤颤巍巍赶来……
他们……
他们是被唤醒的尸体!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我就再也站不直了。
“好恐怖啊!六六六!”
“砰!”
“砰!”
六六六一拳一个,趁战斗间隙她还能一步、一步快速移到我身边。
我被长发青年和六六六围在中间。
在我身后,青年举着“原始形态”武器:棍子,没错,就是一根银色的铁棍!他熟练的一棍一个,脚边栽下不少“手下败将”。
“哎……我不喜欢暴力的……我不想战斗的……这下好啦,退而求其次吧——我不想见血。”
在我身前,六六六一手护着我,另一只手不断砸向冲我们奔来的怪物,要是没有我,方圆四米她都靠拳头肃清。
我死死攥着石中剑,麻布衣几乎被汗水浸湿。
我努力地不去看眼前的场景。
实话说:眼前的场景和战争没什么区别。
前半辈子没见过打打杀杀的我吓傻眼儿了,真的,真的……
村民们该跑的跑,被怪物挠的挠,五秒不到,整个街道除了我们五人和地上那还在“蠕动”的门徒,再无他人。
令人震惊的是:没有任何一具复活的怪物去攻击地上的门徒。
命运的女儿当然认得眼前的场景!
死去的人们被天使加百列的黄金号角从墓园中唤醒……
少女锐利的目光刺向地上的门徒:那家伙滚来滚去,但显然,他并没有拿着那个能令死者复活的黄金号角。
是谁?
她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威廉使用自己的能力不断绕着她转圈,撞倒数十个怪物时摊开了卡牌。
我身后的青年也在极短的时间能猜明白了事情始末,他摩挲着下巴。
“寡妇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
“正是喇叭声响起的一瞬,怪物们从墓园中出来了,如果没猜错……我绝对没猜错。”
他向卡亚娜寡妇家跑去。
我们身边,命运的女儿将“女人”、“房子”牌收进夹层。
“走,威廉,用你的能力带我去那个寡妇家。”
她的嗓音毫无波澜。
“啊啊啊啊!好好好好!”
威廉的声音在风中凌乱。
听话的金发少年照昨晚的方法,直接撞在灰斗篷少女身上,连人撞走带起一阵风。
“嗖——”
两人竟比那青年还早赶到卡亚娜的房间。
命运的女儿推测得没错,卡亚娜权杖似的挺直了身体,脸涨得通红,她正在吹门徒的黄金喇叭。
“放下。”
多轻飘飘的一句警告。
毫无威慑力。
卡亚娜还在吹,她肺里的空气快要全部被喇叭吸走。
她想:不能停!我还不能停!她已经被那个长发的魔鬼骗去“地狱”了,覆水难收……吹响门徒大人的喇叭是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了!
“嗖——”
威廉为了不撞上眼前的女人在地板上转圈儿转得快冒烟了!
“现在怎么办啊啊啊啊?”
命运的女儿呼出一口气,她说:“撞。”
“砰!”
威廉在卡亚娜家的墙上撞出一个人形凹槽。
命运的女儿揉了揉自己的肩,她并没有被撞得很疼。
刺耳的喇叭声停下了。
当青年赶到时,一切都被解决了,一切都被命运的女儿与她的“战车”解决了。
“嚯,真厉害。”
他抬起琥珀色的眼眸,震惊地看向一句话不说的灰斗篷少女。
“昨晚、今早还有现在的你都很厉害。”
卡亚娜如那晚被撞得口吐白沫的男人很相似,从她的后脑勺淌出鲜红,她咧着嘴,原本红润的脸颊渐渐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