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黎错愕地抬起眼,就见到璀璨的白光气势汹汹地燃烧,烧得所有魔兽化为灰烬,烧得魔巨人生出的脓液也被烧干。
一覆面女子从火光中出现,手中白骨击断大手的手腕,沧黎解开束缚。
他的衣领被人拎起。
“宙餮!”
她脚下生出时空之门,落进那道门。
她没有注意到,一道符纸从封印口的巨门处飞出,在时空之门关闭前一秒,穿了进去。
天旋地转,回到了前线驻地。
符纸擦过那女子耳侧,直飞入帐。
与此同时,女子消失在原地。
沧黎来不及思索这女子的身份,快步入帐,只见掌门等众多尊者立在一处,簇拥着座上之人。
座上人手指间夹着那封符纸。
无人发话,却有弟子自觉带着施良器和师柔强关押看守。
沧黎跪下复命:“禀师尊,是弟子办事不利,未能及时封印。”
“此事如何是你的错?”掌门宽慰他,“魔帝干预,非我等能预料,她百年旧伤理应未恢复,不曾想还能使出气音术,似乎比曾经更强。”
沧黎刚要回话,听得一女子说:“她若真好了,又如何不现身?”
她一说话,其他人纷纷都禁言。
沧黎抬头,就见座上一浅紫衣女子戴着帷幕,遮住了她的容貌,从白色帷幕中透出一股锐利的视线,浑身透着与世隔绝的疏离气息,但又让人觉得她极度危险。
“你……就是沧黎?”
沧黎:“正是在下。”
她却没有继续问了,只古怪地笑了两声。
紧接着,符纸从她手里飘向空中,指尖轻点,带起黏稠的黑液。
那道阴森而傲慢的女音再次响起:“明日辰时,请君恭候。”
再往下是一段古魔语,听得人云里雾里。
女音说完,符纸凭空燃烧,灰尘无声落地。
众人面面相觑:“仙圣,魔帝说了些什么?”
“尔等未听见,明日辰时她会携大军入侵。”
有尊者道:“不是第一句,而是她后面的古魔语,她说了什么?”
尊者声音又硬又冷,听着颇有点审讯的味道。
室内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你问她说了什么?”
沉默半晌,仙圣慢条斯理地开口。
尊者忽的跪在地上,从他挣扎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并非自愿。
“她说了什么,让本尊好好回忆下。”仙圣起身,款步走入堂下,“本尊的魔语不大好,依稀听见她说……”
仙圣蹲下身,那尊者的头被无形的力量压在地上。
“她说,要本尊不得好死,要将本尊千刀万剐。”
尊者身上发出清脆的骨折声,他的手足呈现不自然的扭曲,鲜血从他口中汹涌流出。
“这倒让本尊想起,七八百年前,本尊与那魔帝似有一场恩怨,但本尊与别人的恩怨太多了,一时间还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要不要也告诉你啊?”
昆仑山掌门忙出面,“仙圣息怒,他心直口快惯了,不是有意冒犯仙圣。”
“你既然出面替他求情,本尊当然会放过他。”
尊者被扭曲到极致的身体骤然一弹,如散架的机械随意瘫在地上。
有两名尊者忙上前扶着他,看向仙圣的目光中也不免怨怼。
掌门示意二人带他下去,转而又起了另个话题,“魔族相约明日辰时一战,想必定会举全族之力。”
“仙圣,我们如今战力重创,听闻仙圣宫中弟子以一敌百,不如……”
仙圣:“怎么,本尊都将锋刃借你等,你等还不知足?还想要本尊手下的谁?”
“当真可笑,你们各个宗门自诩名门正派,却将各自精锐弟子藏匿,不肯轻易出战。”
“眼下却算计起本尊这个在你们口中是邪门歪道之人的弟子了。”
“仙圣息怒,仙圣自千年前破镜,开创虚极宫,是吾道至尊,我们很敢不敬?”
“本尊喜欢你们说这些阳奉阴违的话,很好听。”仙圣如此说道。
“本尊记起来了,除却锋刃,本尊还有一批残次品,亦可拿来祝尔等一臂之力。”
仙圣悠哉悠哉地继续说,“还有本尊最得意的作品,三道齐修者。”
此话一出,众人闻之色变。
三道齐修乃逆天所为,竟真有人成功做到?
掌门道:“老朽在此恭贺仙圣,了却多年夙愿,只是,不知这位弟子如今在何处?我等也好领略仙圣座下最得意门生的风采。”
仙圣:“不用,到了她出场的时候,本尊会唤她。”
——
仙圣、掌门和众尊者留在帐中商讨明日辰时应对魔族的战策。
沧黎随其余弟子告退。
一出帐房,沧黎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冷冽,尤其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如披霜雪。
他眼前仍然飘浮着那团声势浩大的白焰。
天上天下,唯有白震使的是白焰。
他第一次见到白震的白焰是在他二人前往妄念山林捉拿作乱妖兽的时候。
“阿震,为何你的火焰与其它火系修者不一样?”
他望着黑夜中那张被白光照亮的脸。
女子正警惕地观察四周,听到他的问题,她偏过头冲他一笑。
“火系修者并非凭空起火,而是借以载体,以寻常物起火,则是红光。若以怨念起火,则是幽绿。”
“我的白火则不同。”女子笑得得意,“它是用我的魂魄为燃料。”
“于是这火便能焚烧世间一切。”
用魂魄所烧成的火焰,能焚烧一切。
她身死那日,亦是漫天的白焰。
如此想来,她的火焰已经把她烧毁了。
今天出现得白焰或许只是巧合,或许只是另一个也同样以魂魄为燃料的火系修者。
但沧黎总有个念头,总觉得她就是她。
“沧黎师兄。”
有人唤他,沧黎从回忆中清醒。
——
魔族的宣战让前线驻地的修者们纷纷严阵以待。
然而不过子时,魔族人便攻来。
黑压压的魔兽打头阵,气势汹汹,仿佛势要将人族一举歼灭。
阵地里弟子抱头鼠窜,恐惧的哀嚎更是刺激着魔兽体内的暴戾血脉。
它们嘶吼着落在阵地中,尖利的牙齿撕咬开人族的□□,享受着血肉的滋味。
随后的魔兵也赶来,加入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可就当他们也打算兴致勃勃地将刀对准人族时,忽而一切都变了样。
根本没有嚎叫的人族,只有那些碍眼的白色帐篷。
人族都去了哪里!
像是听到魔族心中的怒吼,一粒石子在大地之上滚动,渐渐地,速度加快,竟生出绿光,不停跑动。
直到最后,它才在阵地最中心停下来。
“嘭”的一声。
繁复的光线出现在魔族的眼前,像蛛网一样将他们纷纷网住,网丝钻入他们的体内。
瞬间,被网住的魔族枯萎成干尸。
紧接着,一名男子凭空现出,他不屑地抱胸而立,“啧啧啧,这就被抓了,真没水平。”
徐小云毫不客气地挖苦他们。
“出来吧,我的同门们。”徐小云一抬手,就要数百人从驻地两旁的山林跳出来。
另有一伙人从魔族身后出没,前后夹击。
人族这边,早就预料到魔族的诡计,临时安排撤退,又这下埋伏等候魔族。
驻地之后,修者们齐心协力造成一片浩大的结界,作为最后的阵地。
如果再退,那便是失守。
有了这道结界,弟子们倒有了守护的实感,拼杀也更加勇猛。
倏忽,一阵笛音飘扬,不知何故,本气势低迷的魔族像回了血一样,迸发出惊人的战力。
身后,一批魔兵魔将浩浩汤汤袭来,是他们的援兵。
袖手旁观多时的薛子事伸伸懒腰,“喂,来活了。”
数十名锋刃从树冠中现身。
风吹过树叶,树枝摇晃,落下一片片树叶,树冠上空无一人。
再看到他们,已是在阵中。
他们势如闪电,劈开魔族大军一角,纵向深入,所过之处飞溅的是魔族人的鲜血,最后竟生生将大军划成两半。
蕙蕙骑着黑麒麟,奔向那薛子事,莲花朵朵在空中绽开,奇异幽香叫薛子事脑中恍惚一瞬。
下一刻,他被斩成两半。
其余锋刃即刻将他两半的尸体护住。
薛子事缝好身体,跃至半空警惕地打量着魔族蕙蕙,和他身边的莲花。
“薛老大,那花香古怪。”
“用屏息术。”
“不管用,我适才用了,似乎能直接穿透皮肤攻击。”
“那就用……啊!”
薛子事侧目,就见身边的三名同伴被一箭串在一起。
他来不及上前救那三人,背后感受到凌厉之势,当即翻身,箭羽擦过他的脸颊。
薛子事看向箭的来源,一名黑衣女子高坐于狮虎魔兽的头顶,闲散地把玩着弓箭,却在下一秒,箭矢对准他。
她微笑,一张唇。
「嘭。」
那箭矢携裹浩瀚黑气直袭向他,像彗星拖尾。
薛子事冷笑,“雕虫小技。”
他抬手,“虚极令,宙餮。”
身前出现时空漩涡,箭矢钻入漩涡中,却在那女子身后的漩涡中飞出。
后峥闪避躲过,盯着空中的人:“有点意思。”
见魔帝的血脉都加入了战场,其余尊者也不再袖手旁观,纷纷入场。
战场上更加风云诡谲。
沧黎引天雷落下,往日冷淡的脸染上血渍,也多了份狠厉的气息。
归山繁双手揣袖,有一搭没一搭地躲避着魔族的攻击,对方缠得烦,他才给人一脚。
他的眼睛在战场上逡巡,不见白宁杭的身影。
昨天他尾随她,跟去了九重山封印口,可变故突生。
最后见她,是在封印口处,她扛着那个师柔强飞向魔巨人。
待他回到驻地,施良器、师柔强和那个修者倒是回来了,依旧不见她。
归山繁有些郁闷,早知道昨晚一见到她就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