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萧彻会在申城待多久,田桑第二天上午就来公主府拜见。
他们希望能在申城就和萧彻私底下达成一致,萧彻返回当阳再说服齐王发兵相助,如此就算齐王拒绝,他拒绝的是自己的儿子,宋建也有另谋他法的余地。
田桑被姜盘带向公主府前厅,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美人,美人面色含羞带怯,身姿窈窕,恭敬垂眸的样子好似柔弱可欺,引得厅内侍者注目。
田桑说明来意后,萧彻笑道:“先生这般诚挚相邀,彻再拒绝倒显得狂妄,请回去禀告太子,我自当如约而至。”
田桑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说生辰萧彻与家人相伴他们不好打扰,如今献上二位美人为礼。
萧彻淡淡打量二位美人一眼,挥手叫把人先带下去。
自十三之后,无论是希望萧彻沉湎声色还是有求于他,給萧彻送美人的不是一个两个,他看情况多少得收下一些。
薛婉照就他一个孩子,萧彻压根儿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女性长辈或姐姐妹妹,他也不是那种温柔小意的人。
姜盘跟在他身边,时常能在各种场合看到出没于萧彻身边的美人,世子当然也不是瞎子,但他却只如醉酒赏花,从不折枝摘朵。
至今为止,还没有女子能叫世子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姜盘郁闷地摸了一下鼻子,他就是跟世子跟太久了才独身至今吧?看人家李林,被安排投军后老婆有了,儿子都两岁了。
田桑刚刚离开,长廊下噔噔噔跑进来一个人。
“阿彻!”
姜盘条件反射地抬眼看,棉棉姑娘正满脸高兴的跑进大厅里来。
对了,这世间上还是有女子能叫世子放在心上的。
赵棉雪是来跟萧彻说牛标街的事儿的,她非得叫那帮搜刮民脂民膏的坏家伙蹲大狱不可!
来的路上被其余的事儿吸引了注意力,她坐到一旁捧着婢女端过来的茶水好奇道:“阿彻,我刚刚看到两个面生的美人唉!是别人送你的吗?”
赵棉雪在长公主府这么些年,见到过有人送男宠,她第一次见到送美人,还觉得有点新奇。
萧彻放下手上的笔,放松身子靠坐在椅子上道:“嗯。”
赵棉雪眼睛一亮:“哇,她们真漂亮,我以后也想长成那样!”女孩对那种身姿高挑纤细,气质温柔似水的女子总是充满了向往。
萧彻这才仔细把目光放在左手边的小姑娘身上,赵棉雪捧着茶杯满眼憧憬,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羡慕,想想这样灵气的小兔变成那些千篇一律的美人,萧彻不自觉皱了皱眉。
他拿走她的茶水放在桌上,“说,找我干什么?”
赵棉雪从头到尾说了一通牛标街的事儿,最后道:“所以我跟姨母说了,明天带着何家令去南市的衙门带人查抄他们。”
她气愤地捏了捏拳头:“阿彻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和宋建约的时间就是明日,萧彻想了想:“明日我没时间。”他转头对着旁边:“姜盘。”
姜盘跨一步拱手道:“世子!”
萧彻又想到府里还住着一个闲人呢,“算了,待会儿去跟齐修说,叫他陪你去。”
赵棉雪:“我早膳的时候就跟齐修说了,他自己求着我带他呢!我们约好事情完了以后在南市逛街。”
萧彻斜了她一眼:“你俩消息倒是通得快,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原本想结束后我们去一起玩啊,护城河边上最近有百姓在比赛抓鸭子,交二十文钱,抓到就是你的呢!不过你没时间就算了。”
阿彻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任性耽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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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后。
南市,牛标街。
把在宅院里的人都带走以后,何家令站到院子里道:“侯女,修公子,刚刚抓获的人招认,他们收保钱的这帮大多住在另一处,这里是那位小钟爷的住所。”
赵棉雪点头:“嗯,那姓钟的呢?”
何家令摇摇头:“人午后出门了。”
齐修站在旁边拧眉道“废话!人不在不是出门了难道还是遁地了!你抓的人呢,带过来问!”
赵棉雪和齐修等了一会儿,何家令转身带回来一个三角眼,那男子正不情不愿地被扭送过来,抬眼看清赵棉雪后他震惊道:“是你!”
赵棉雪叉腰哼了一声:“对啊,是我!怎样!碰着姑奶奶算你们倒霉!叫你们乱收大家的钱,叫你们欺凌老弱!”
三角眼满脸不服,大声道:“小娘们儿你哪条儿道上的!有本事把你们头儿报上来,我倒是看看谁敢抢我们南市的生意!”
齐修撩袍子一脚把人踹倒在地,呵道:“嘴巴放干净点儿!哪条道?”他冷笑一声着向旁边冷汗直流的中年男人:“何家令,你这差事办的不怎么样嘛,保钱征收怎么还成了这帮地痞流氓的生意了?看来回去我得和殿下和你们世子好好说道说道。”
三角眼听到殿下尊称,眼睛在面前的男女身上仔细打量,随即脸色大变。
其实保钱有专门衙门收取,但一来办事的人嫌麻烦,二来有人盯着这份肥差,所以有门道的就私揽了下来,再多收一部分,该交给上面的交给上面,剩下的自然装进自己腰包。
齐修这么一说赵棉雪大概也明白了,她皱眉道:“你们领头的那个呢?”
“你是说小钟爷吧?他和公子有事儿,午后就去北市了。”三角眼原来才是这片地方的头儿,很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听画风不对,赶忙变得谄媚乖觉起来。
赵棉雪今日最想抓到的人就是钟阳,听到人不在她不禁萎靡几分。
何家令扭送这帮人到南市的衙门去了,刚刚被敲打两句,估计这边会有一些动荡。
齐修听见欺负赵棉雪的那位没在抓到的其中,一时也没了游逛的心思。
他想了想道:“神悦,阿彻今日也在北市,不如我们游玩着去那边吧,等他事情办完跟他说说,听说申城北市有一家醉月轩,里面胡姬献舞乃是一绝,正好有机会去看看。”
赵棉雪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她心底暗自高兴,姨母哪儿都让她去,就是不准她单独去那些酒楼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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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市,醉月轩。
与南市平民聚集的地方相对,北市是申城最繁华的区域,客栈,酒楼和各色商铺应有尽有。那些来往的走商,城中的贵人都喜欢在这边驻足。
申城是薛婉照的封邑,诚如何家令去岁的汇报,长公主殿下已经多年没有大改过赋税征收等政策。她向来懒散,即便在旁人口中似乎荒淫无度,但在实行民众修生养息,大力发展商业贸易方面一向支持。
因此即便下面的人仍有中饱私囊之徒,多年下来,申城各方面在齐地已经是仅次于当阳的第二大城。
醉月轩是北市各家经营中的翘楚。
临近傍晚,一楼已经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身着专门服饰的侍者穿梭其中。还没到晚上最热闹的时候,但大厅和二楼走廊上的桌子以及厢房已经被抢定一空。有些房间今夜或许无人光临,它们是被贵人们长期定下。
身着浅蓝直裾,束黑色腰带,挂着一枚螭虎纹玉佩的男子跨进醉月轩门口,身后还跟着一腰佩长剑的壮男。
将将跨进门口,数道目光汇聚过来。
醉月轩歌姬舞女甚多,男宠侍者也不少,明面上大家皆有一技之长,以艺为生,似乎比那些污浊之地要清白高贵几分。但这般贵人聚集之地,谁不想为自己谋个前程,他们的眼光可谓毒辣。
进来的男子面生,衣着低调不掩华贵,腰间玉佩虽雕工似有些简陋,但玉色上乘。另外,他长相俊美非常,身姿伟岸风流,便是攀不上,一夜**也未尝不可!
男人女人的心思皆按捺不住。
然男人神色冷峻,身后的护卫又气场骇人,大家犹豫着没敢上前搭讪。
田桑这位胡子搀白被全程忽略的中年男人走在前方笑道:“世子,我们公子早在二楼等候多时了。”
“嗯。”萧彻点头,跟着引路的人前往二楼厢房。
进了天字三号房,萧彻越来越紧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
里面一看起来二十七八,留着美髯的男子正安静品茶,屋里萦绕着淡淡的冷香,并无外面那般乌烟瘴气。
萧彻对这种场合是习以为常的,只是既百般试探请他谈正事,却先来一场声色犬马的宴会,喝酒玩儿女人,那不如别浪费他时间。
宋建此人浓眉长眼,看见来人后起身笑道:“久问世子大名,建等候多时也。”
萧彻笑着拱手道:“彼此彼此。”
“世子这边落座,我这就叫侍者送些酒菜来。”
田桑出门吩咐侍者送上酒菜后先等待吩咐,无令不要派人过来,正待转身回去,挑眼一看,一楼一名男子正独自坐在桌旁仰头朝这边张望。
田桑心中暗骂:这个死脑筋的浑人!
他忙不动声色地下去,把钟阳拉到角落里骂道:“你贼头贼脑地在下面望什么!”
钟阳不以为意道:“少傅,萧彻可以带护卫,凭什么我却不能跟在公子身边?”
“护卫?你是护卫吗!公子是来谈事,不是来打仗!你在旁边龇牙瞪眼算怎么一回事儿,还有,别在这里望了!明眼人一看你就不对,暗自带着人,倒显得我们不诚心。”
明面上,齐晋两地处于交好状态,若抓住宋建,以示友好是可以将人扭送給宋武的。
但人家两兄弟争权夺位,没有利益谁去干这种多余的事儿。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钟阳就是那个生怕他们公子受欺负的人,他不服道:“哪里不诚心,我们又不会白让他帮忙!”
田桑担心的就是他这个狗脾气,那是软硬兼施,苦口婆心终于把钟阳先劝走了。
钟阳走出醉月轩大门,一边往拴马的地方绕,一边暗自嘀咕:“哼,不诚心?他们才不诚心,敢叫公子等!且让我逮到机会!”
马上入夜,天色黯淡,马厩这边更是暗黑一片。
钟阳走到自己马匹的位置解缰绳,旁边一男一女正在停马。
赵棉雪在食槽边等着,齐修走向周围寻找看管此地的马夫,想吩咐人待会儿给他们的马儿喂些水和草料,可找了一圈也没见人。
齐修道:“没看见人,这个时辰估计用晚饭去了!罢了,神悦,我们先过去吧。”
赵棉雪大声回道:“好!”
钟阳缰绳解到一半,听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他疑惑地转头看身边,女孩一双大眼睛在黑暗里忽闪忽闪地看向他。
钟阳气得笑了一声:“好啊你!”
赵棉雪定睛一看,心中大骇,怎么如此倒霉!不对,齐修在呢!她赶忙大喊:“齐修!”
钟阳左手一把扣住赵棉雪的肩膀,右手猛地掐住她脖子:“叫!你叫!胆子挺大!撒我花椒面是吧!还敢自己送上门儿来!”
赵棉雪一下子被掐得呼吸不能。
齐修冲上来就是一个飞踹:“歹人,你放开她!”
钟阳这人看起来人高马大,但身手却极为灵活,只见他看着冲过来得齐修冷笑一声,一个翻身到了马厩食槽外面,还顺手把赵棉雪掐着脖子提了出去,见女孩眼睛都要翻白了,才赶忙稍稍松了手劲。
齐修没停住,一个劈叉摔进了马厩里,他也顾不上疼,迅速站起来。
这回动真格儿了,齐修噌地一下拔出腰间配剑,趁着钟阳低头查看女孩有没有被他掐死,二人隔着食槽,剑就搭在了钟阳的脖子上。
“我说,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