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有泪（武林外史衍生） 第66章 血鸟

霜降：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

*

【陆拾陆】血鸟

*

沈浪在迷阵中困了五日四夜，靠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充饥解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了尸气，迷雾中也一股子的腐烂糜味，夜间更是阴风刺骨，饶是他内力深厚也有些撑不住了。

这日清晨，沈浪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惊醒，他立刻辨识出是旋风，急忙呼哨相唤，很快白马便破雾而来。

旋风见到主人兴奋的打了个响鼻，蹭上来挨挨擦擦很是亲昵，沈浪也抬手抚摸它的鬃毛。

上方突然传来了“咕、咕、咕”三声极尖利的鸟鸣之声，似乎曾在哪里听过。沈浪抬头看去，猛见一团火光从空扑至迅速无比，落在了身前不远处。沈浪吓了一跳，定神再看时，竟是一只全身血红的鸟儿。

这鸟通体殷红并无一根杂羽，身子只比乌鸦略大，尖喙极长约有半寸，珊瑚般的红眼珠正盯着他。同时一缕奇异的芳香之气也随之逸散开来，冲淡了雾中的糜味腐气，沈浪顿时觉得精神斗然为之一爽。

沈浪尚在惊疑，旋风已经伏低了身体，让主人骑上了自己的背。

那血鸟待沈浪上马后，便又鸣叫了几声振翅飞起，旋风跟着它迈开了步子。听着血鸟奇特的叫声，沈浪终于想起来了，他曾在知返林间听到过相同的鸟鸣。

有了血鸟带路，不过个把时辰，沈浪骑着旋风终于走出了迷雾的范围。转过山间的一个豁口，眼前景色变得明朗起来，花草树木也渐渐多了。

待走到一条林间小路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白色的鸽子，径直落在了沈浪的肩上。沈浪认出是仁义山庄的信鸽，取过鸽腿上绑着的信笺来看，顿时变了脸色。

阅信后再抬头，已不见了那血鸟的踪影，空气中残留的香气也淡了许多。迟疑片刻，沈浪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旋即转身纵马而去。

*

在林间深处，有古槐枝干挺拔，树叶茂密。树间一枝突出的粗干处，坐定了一位红衣白裙的年轻女子，正是秦南琴。她左手轻扶树干，目光远眺，似在看沈浪离去又似乎神驰远处。

“天魔音既解，这人走的倒也干脆。”略含讥讽的低笑从旁边传来，白服男子背倚着古槐的主干，立于另一侧的树枝上。那人仪容俊秀，铁簪绾髻，神态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秦南琴侧头看去，认出了来人，“少主……”

“比起所谓侠义，他的情可真廉价。”白龙微微冷笑，万骨窟中阴气极重煞气凝聚，在里面呆到三天以上，可令任何诡术失效，天魔音也不例外。

秦南琴想起了虹姑娘的墓碑后所刻诗句，“你若无情我便休，往事如昨易白头……既是无心，走了也好。”

“虹儿当年故意与我置气，走时留下了这两句话。如今却是一语成谶，应验在了她自己身上。”白龙微仰起头，透过槐树的枝叶望向空中金乌，前额的刘海稍向两侧分开，现出阙庭处的一道若隐若现的悬针纹。

“少主知道虹姑娘是故意的？”秦南琴略觉诧异，婆婆常说少主是个直性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以为真，不懂得内里的弯弯道道。

“便是当时不明白，但想了这些多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龙单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掩盖了眸色中的落寞，双眼微阖若有所思。稍稍稳定了情绪，又开口询问道，“虹儿近日如何？”

秦南琴如实答道：“白姑娘的内力修为已有小成，外功也有修习。每日除了练功以外也不问旁事，便是阿飞和沈浪都未提及。”

白龙轻笑道：“果然还是她啊，一旦下定了决心，便会摒除杂念专力而为。血鸟儿，你的武功是师叔亲传，与虹儿同出一脉。她若有什么难处瓶颈，尽可指点不得藏私。”

秦南琴点头应诺，“少主此次前来，不去见白姑娘吗？”

白龙却道：“见到了如何？我又护不了她，她离我越近就越危险，当年如此现在也是。何况虹儿如今一心报仇，还是不要给她徒增烦恼了。待下月初五的端阳之日，一切了结后再说吧。”

端阳……秦南琴想起了一些事，担心道：“青姑娘还在苏州府，昔年她义姊白娘子便是在端阳日遭了暗算，至今生死不明。”

“无妨，西席先生既然安排他做事，到时自然有人接应。”白龙将右手提着的竹篮递给了秦南琴，里面放了两只鲜桃。想了想又从篮中拿出了一桃，吩咐她将余物转交于白飞飞。

秦南琴双手接过竹篮，虽然还有很多事想问，但时机不对，只得先行告退。

白龙也不多言，双手捧桃倚树而立，将身形隐匿在了古槐的枝叶当中。

*

秦南琴回到洛书阵时，白飞飞与王云梦正对坐于一处，双掌相抵打坐运功，旁边还点了一炷【更香】。

她们如今修习的这门内功，两个功力差不多的人相辅互助，比各自单练要快得多。修习此内功心法，每日只需午时与子时两个时辰即可，借天地之炁精修内力。听苏前辈说，村主以前在百花岭中，也是同时教的虹姑娘和岳将军。或许正是这份同门之谊，虹姑娘待岳将军倒是比自己的两个弟弟更为亲厚。

秦南琴走到近前时，更香恰好烧完，正是未初。白飞飞与王云梦有所感应，也同时收功起身。

白飞飞认得秦南琴手中之物，那是姑姑的水火花篮，以往都是放药草的。

注意到白飞飞的目光，秦南琴也不解释，只将竹篮递到了她面前。

双手捧起竹篮中的鲜桃，底部白嫩顶端酡红，似乎是刚摘下来般。白飞飞轻咬一口，果肉比一般的桃子更为清甜，而表皮却残留了一丝海盐的咸涩之味。清甜混合着咸涩的味道，勾起了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恍惚间不觉已是潸然泪下。

——东海蟠桃经复红，千年消息倚春风。

*

*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

*

注：

【更香】古人用于计时而特制的一种香，即在香上标出刻度，根据燃点后的香的长短，来计算时间的迟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