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坐在沙发上,邵青先检查了程阮筝的脸,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放心。
然后沉着脸看向独坐在那边的关岍,严厉训斥:“在部队这么些年你就学了一身混气回来?动手打人,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还不赶快向小程道歉!”
关岍气性大的很,还拿眼珠子在瞪程阮筝,不服气:“是她先出言不逊,凭什么我道歉。”
邵青不相信,“胡说,小程是个有教养有礼貌的好孩子,你们今天又是第一次见面。”
“青姨你信一个外人都不信我。”关岍很受伤,一脸的委屈。
邵青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打小就是个混脾气,看不顺眼的就动手,占有欲又强,以前自己身边多了什么人关岍都不乐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将气氛闹的很尴尬。
后来知道了关岍对自己是那种心思,就更不想将这个熊孩子带在身边了,熊孩子熊起来能弄的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场面太难看了,她光顾着跟人家道歉了。
“我信我看到的,”邵青语气严肃,“而且小程不是外人,她是我请到家里的朋友。”
关岍眯起眼死死盯着程阮筝,这个心机婊分明就是故意不躲开,好让青姨看见她打人,用这种手段来挑拨她和青姨之间的关系,用心险恶,她绝不能让这种人留在青姨身边。
“青姨,外头对你别有用心的人很多,你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
她决定回去查一查这个‘小程’的底细,青姨这些年从不主动交朋友,也不跟谁亲近,怎么突然就把一个她之前听都没听过的女人带回家,两人的关系似乎还很好。
朋友?青姨上周末出去钓鱼,多半跟这个女人有关。
关岍心中的警铃从见到程阮筝来开门那一刻就没有停止响过,这种程度的威胁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那人是青姨的挚爱,十几年前就在某次任务中牺牲了,从此便在青姨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一道伤,这些年青姨从来没忘过那人。
在情感上,她嫉妒那个人能得到青姨的心,但在其他方面,她对那个人是很倾佩的。
竹叶青这个代号在她所属的那支特种部队一直都是传奇,这个代号对青姨来说意义非凡,对她也同样如此,青姨想要的人回不来了,她想要的人……也同样没有消息。
关岍对程阮筝的恶意一点不加掩饰,这让邵青顿感头痛,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程阮筝。
“关岍,你今天真的过分了!”她拿出手机威胁关岍,“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妈妈打电话。”
要说还有谁能让关岍稍微乖点,那就只有她的朋友钟艾、关岍的妈妈了,可这位也是大忙人,对关岍疏于管教,等发现关岍长歪的时候已经晚了,掰都掰不回来。
关岍将脸一扭,哼了一声。
邵青又跟程阮筝道歉:“小程,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了。”
程阮筝见好就收,还善解人意的表示:“我没关系的,司令,这位关小姐误会我也在情理之中,您这么大的领导,突然有我这么个朋友,谁都会下意识多心和怀疑我的动机,我能理解,我不会跟她计较这点小事的。”
她这么体贴懂事,就显得关岍更像个熊孩子,脾气坏、没礼貌、人差劲。
“装货。”关岍冷嘲热讽,看程阮筝都觉得十分碍眼,想将人丢出去。
邵青脸色又是一沉,“立刻向小程道歉,如果你今天不道歉,那以后就不要再来我家。”
“青姨……”
“道歉,马上。”邵青不容商量。
关岍恨不得将程阮筝碎尸万段,但为了不惹邵青生气,她也只能捏着鼻子道歉。
“对不起,不该在青姨家门口揍你。”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套上麻袋再揍。
程阮筝拿牙签插起果盘的一块蜜瓜先递给邵青,又给自己插了一块。
她冲关岍假笑,大度表示:“原谅你了。”
关岍咬牙,气得又想一拳揍过去。
邵青也看出来关岍不喜欢程阮筝,再把人留在自己家恐怕还要出事,便想让关岍先回去。
关岍不是很乐意,抬高下巴指向程阮筝,“她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小程今天不走,住这儿。”邵青懒得和熊孩子解释太多,直接一句话堵死。
程阮筝咻地看向她,留自己在这儿过夜?来之前可没有说哦,是在故意拿自己气关岍?
以前邵青就很让着关岍,不管关岍怎么闹腾邵青都不会真的生气,有耐心的很,她吃醋质问过,邵青的理由是她只把关岍当成一个小辈,从来没有想过其他。
哼,但关岍可不是这样想,十来岁就想要得到邵青了。
“司令,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程阮筝站起来,“我在这儿好像妨碍到你们了。”
关岍翻了个白眼,哼道:“总算是识趣。”
邵青暗含警告的瞪她,“你闭嘴,回你家去。”
留程阮筝在家里过夜确实是她不假思索说出来的,但肯定没有别的意思,非要说有的话,也是她真的很想跟程阮筝多待一会儿。
程阮筝已经走去玄关拿外套和包了,邵青追过来,“你上二楼休息会,我卧室在右手边。”
今天程阮筝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要是就这样让人走了,邵青得愧疚死。
程阮筝越过她肩膀看向跟在后面过来的关岍,这熊玩意儿都想生吞活剥了她了。
她本来是不想让邵青太为难的,但关岍一再挑衅她,她不还击都容易得乳腺结节。
“会不会不太方便?我还是先走吧,您跟她好好说说话。”
体贴、懂事、温柔,还很会换位思考,多好的一个小孩,邵青满意的想。
再去对比关岍,怎么看都觉得头疼,想扔出去。
邵青拍拍她的后腰,轻声说:“没什么不方便,上去吧。”
程阮筝本来就不想走,装模作样了两下就矜持的点点头,从关岍的身边过去直接上了二楼。
关岍的眼神恶狠狠的,想把人从楼梯上拽下来。
“小关,你过来,我要跟你谈谈。”邵青将关岍带走客厅阳台。
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关岍就会自动收起那些坏脾气,表现很乖巧。
她观察着邵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青姨,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邵青握着栏杆望向别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语气有些冷,“小关,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一直都只是拿你当小孩,从来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你明白吗?也希望你以后不要过多的干涉我的交友情况,更不要对我的朋友怀抱敌意。”
关岍急切解释:“青姨,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也好,其他的也罢,都要适可而止,多了就只会对别人造成负担,让人觉得厌烦。”
关岍都快哭了,关注点也严重跑偏,“你烦我?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烦我。”
跟熊孩子果然讲不通道理,邵青无力叹气。
有些事她本来不想提,担心会揭开关岍的伤口,让关岍难过,但现在是不得不提。
“小关,我以为你经历过那么多事,应该已经学会要如何尊重人、爱一个人了。”
关岍一愣,脸上要哭出来的表情被一点点收了回去,眼底再无半分色彩。
她低下头一步步往后退,退至阳台门口才说:“青姨,那我就先回家了,那些水果是朋友家自己种的,没打过药,很新鲜很甜。我妈今天在家,本来想邀请你到家里来吃晚饭的,既然你有朋友要招待,那就算了。”
“……替我跟你妈说一声,改天有空我再过去。”
“好。对了,邹萍调回总医院了,你们迟早都会碰面。”关岍往二楼方向看了眼,然后才转身快步离开。
邵青听到了关门声,抬头就看到关岍走出来,过了院门就消失在树荫之后。
二楼,程阮筝站在主卧的窗前,双手环胸,看着关岍离开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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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在阳台站了好一会儿才上楼,没听到卧室有任何声音,她推开门。
临窗的地方有一把躺椅,程阮筝就躺在那儿,好像是睡着了。
纱帘被风轻轻带起,阳光倾泻进来正好洒在她身上,泛起暖色的一圈光晕。
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阿竹也是这样躺在这里休息,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周围都是暖色调,温馨而美好。
邵青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生怕自己的闯入会打碎这份恍如隔世的美好画面,哪怕只是梦境,是幻觉,她都想多看一会儿,想定格在这一帧。
程阮筝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睡着,她就是怀念这把躺椅,结果一躺下就有了困意,接着就坠入黑暗。
醒来才发现太阳已经西下,橘色的光线投在墙上,连白色的纱帘都照成了橘色,随风晃动,将她混沌的意识拉回现实。
她打了个哈欠,翻身就看见邵青趴在椅子边,半边脸埋进臂弯,呼吸均匀,睡的正香。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阴影,眼角已有些许岁月的痕迹,大约是长久没有精心护肤,皮肤有些干燥。
鼻翼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就指甲盖那么长,月牙形的,是初见时她们打架,她挠伤了邵青的鼻子留下的。
邵青也抓破了她的耳朵。
她抬手虚画着邵青的五官,连眉毛上的细毛都是一笔一根的描,特别想再碰碰这张熟悉的脸,可又怕弄醒了邵青,自己又要做回程阮筝。
邵青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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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美的梦,梦里有阿竹,这让她欣喜若狂,十几年了,阿竹都不曾入她的梦,她知道阿竹肯定还生气,怪她当年狠心说分手。
“不分了,不分……”她抓着阿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她不要分手了,只求阿竹能回来,回到自己身边。
梦境戛然而止,她猛地惊醒。
跟程阮筝四目相对,熟悉的感觉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原来刚才的只是梦中梦,她还没有醒,阿竹还在。
“阿竹?”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程阮筝没否认,盯着她,“是我。”
邵青还有点不信,“阿竹,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我回来了。”
邵青眨了下眼睛,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整个人都傻傻愣愣的,过了会儿才傻笑的乐起来,伸手眷恋的抚着程阮筝的脸。
“真的是你,阿竹,我认得你身上的味道,可你怎么变样了,脸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难得看到她这么傻,程阮筝就想多逗她一会儿,故意说:“我整容了。”
邵青皱眉,“为什么?任务需要?不好,你这张脸不好,没有之前好看。”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邵青纠结,很为难,“我喜欢阿竹,只要是阿竹我就喜欢。”
“撒谎,你都跟我分手了。”
“啊……”邵青现在最听不得分手两个字,她一把捂住程阮筝的嘴,“不许说不许说,说了我以后就梦不到你了,我想你,想天天都梦到你。”
程阮筝看着她这个傻样,又心疼又好气,明明是她先说的分手,现在她反倒成了最伤心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对不起她似的。
她移开邵青的手,倾身过去轻轻贴上嘴唇,冰冰凉凉像果冻,柔软的触感瞬间让她回忆起她们第一次接吻。
在基地那片又闷热又潮湿的丛林,两人都青涩,相互好奇的试探,抱着亲了一个多小时,她嘴唇都肿了,出来时被战友看见嘲笑是不是被丛林的大蚊子咬了。
嘴唇贴上来那刻,邵青的眼睛就倏地瞪大,愣了好久,直到眼底浮现出激动、欣喜以及一丝疯狂。
被拽下去的手抚在程阮筝侧脸和耳朵的地方,指尖插/进发间。
程阮筝太熟悉她这个动作了,心想坏了,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招出她的本性。
以她对邵青的了解,要是让邵青这么快如愿,自己今天都别想走出这个房门,往后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怕是连学校都去不成。
“邵……”她想喊醒对方。
饭已经来不及了,邵青抓住程阮筝的手举过头顶,那种熟悉的感觉压断了邵青的所有理智。
也有个声音在催眠她,这是在做梦,是在梦里,她亲吻的人就是阿竹。
胸腔里好像有东西要迸发出来,是她的心还是她对阿竹的情,或者想念?搞不清楚了,反正满满胀胀的都要溢出来了。
她有种很充盈的感觉,又很开心。
阿竹的嘴唇还是那么柔软,湿湿润润的,还有点甜,是吃过蜜瓜残留下的甜味。
嗯?阿竹在梦里也吃蜜瓜了?
程阮筝被她压在躺椅上,一会亲亲一会嗅嗅,一会皱眉一会又笑开,整一跟狗似的乱蹭乱亲,已经被闹的没脾气了。
放弃挣扎,将双手软软的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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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邵青双手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边站了半天,她脑袋有点疼,估计是下午那一觉给睡的。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帘都拉上了,床头柜亮着一盏小灯。
她做了个梦,太真实了。
可醒来之后她又昏昏沉沉的记不清楚,就记得自己梦见了阿竹,还接吻了,所有感官的反馈都特别真实,让她觉得那不是梦境。
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伸手摸了摸嘴唇,到底是在梦里亲的阿竹,还是在现实里亲的程阮筝?
她怎么会睡在床上呢,明明是趴在程阮筝身边的,可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又记不清。
看来真是老了,记忆都混乱了。
下楼就闻到饭菜香,邵青脚步一顿。
有暖光从厨房门口散出来,程阮筝系着围裙在认真做饭,锅铲落在她手里都好像有了生命,颠几下就炒好了一盘菜。
回头看见不知何时走到门口的邵青——
“您醒了?菜也快好了,正好吃饭。”
邵青很过意不去,邀请小程到自己家做客,结果让人家在厨房忙活两餐,又莫名让关岍给了一顿气受。
也亏得小程脾气好,都没有跟她的计较,小程真是个脾气好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邵青犹豫着问:“我今天下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程阮筝咬着一段芹菜疑惑:“嗯?没有啊,我醒来就看到您睡在旁边,担心您那样睡会腿麻不舒服,本来是想叫醒您回床上睡的,可您睡的太香了,我不忍心叫醒,就扶您回床上睡的。怎么了?司令,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啊。”
原来是这样,邵青松了一口气,“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快吃饭,今天辛苦你了。”
“给您做饭我不觉得辛苦。”程阮筝笑呵呵的,一看就是个乐观开朗心理健康的好孩子。
邵青见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了,笑着低头吃饭。
最近自己也是魔怔了,看程阮筝像阿竹,连程阮筝做的菜都很像阿竹做的。
邵青暗暗警醒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将程阮筝当成阿竹的替身,真的很对不起程阮筝。
想是这么想,可当饭后程阮筝提出离开,邵青又不乐意了。
“不是说好今天留在我家过夜的吗?怎么突然又要走,是学校有急事?”
程阮筝不好意思的说:“我以为您当时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是想气气那位关小姐。”
这就让邵青哭笑不得了,她整理好洗干净的碗筷,甩了甩手上的水。
“对付小关我有一万种办法,做什么要拿你当挡箭牌。”
“那是我想多了。”
“不过今天的事确实很对不住你,”邵青带程阮筝回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说话,“小关这孩子从小就这个臭脾气,她家里人也都挺头疼的,她那个性子对谁都这样,你别太往心里去,尤其她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当真,她口无遮拦惯了的。”
桌上就放着今天关岍带来的水果,邵青还在睡觉的时候程阮筝就把水果拿出来分了类,一部分放冰箱,又洗了一些。
她尝过了,还别说,确实很甜。
她给邵青剥了个蜜橘,“关小姐还真是性情中人啊。”
这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邵青也听出来了。
她把蜜橘掰开,一半自己吃,一半给程阮筝,“小关就是任性,脾气暴躁。”
程阮筝将蜜橘一下塞嘴里,腮帮子都鼓了,果汁一下迸出来,她赶忙用手挡住。
“慢慢吃,别噎着自己了。”邵青给她拿了纸巾。
嘴巴被果肉堵着,程阮筝没法说话,但她心里也有点不爽了,邵青到现在还护着那个关岍,真是的,十几年过去了,关岍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护着。
将果肉咽下去了她才说:“今天听您说她也是部队上的?”
“嗯,在南边,她休假回家几天。”
“她那个脾气在部队上没被人修理么?”她真的好奇关岍有没有被人套麻袋打过。
说到这个,邵青都觉得奇怪,“小关在部队上表现很优秀,跟战友相处也融洽。”
唯独有一个人除外。
程阮筝不信,肯定多得是人看关岍不顺眼,只是迫于她的家世才没有吱声。
要是换了她跟关岍这种熊玩意儿一个连队,她非要让关岍吃不了兜着走。
“不说她了,”邵青转而问起程阮筝在学校的情况,“那天去部里开会碰见你师父,她提起了你,你毕业后不想留在首都?”
学校有短期培训和长期培养两个方向,短期培训最短三个月,长期培养是四年。
程阮筝年轻,又是凭实力考进来的,读完四年之后前程一片光明,有她师父在这儿,想要留京并不是多难的事,可程阮筝似乎想回原来的部队。
程阮筝往后靠着沙发背,又扯了个抱枕挡在怀里,手指绕着抱枕头上的流苏玩。
“我还没有想好。”
其实是她当时不确定邵青有没有别的人,如果有了,她军校毕业是肯定不会留在这儿的。
邵青克制着冲动,尽量冷静的跟她分析利弊,但私心里肯定是希望她留下的。
“首都的发展空间更大。”
程阮筝点头赞同,态度还是模棱两可,“离毕业还早,到时候再说吧。”
邵青抿了抿嘴。
[墨镜]阿姨才是天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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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