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是魏靖迟请的,他得到通知比夏桐舟要早一些。这个消息来得快,他怕出问题开完会就赶去了医院。
夏桐舟垂着头坐在抢救室的躺椅上,一言不发。
判决下的很快,姜星子怀孕的月龄不算大,没有达到保外就医的指标,由海都女监先行收监。处于人道主义,尽管已经格外注意她的情况,却还是发生了意外。
姜星子先兆流产,紧接着便查出了凝血障碍。大出血休克,直接进了抢救室。
魏靖迟说:“你不希望她死吗?”
男人的话直白,没有任何情面。
夏桐舟摇头,咬着牙低声说:“她应该此生都待在监狱里,感受自由被控制的感觉,死亡对于她是瞬间的解脱,凭什么她就先解脱了去?我妈被软禁在精神病院的这么多年,谁来还?”
魏靖迟深吸了一口气,问她:“今天去外婆家都聊什么了?”
女人身形一滞,抬起头来:“外公说他特别想我,问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吃了顿饭。”
“嗯,”魏靖迟始终没有坐下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转而目视正身前的抢救室灯牌。
不消一会儿,医生自里间而出,步履匆匆。
陪同的狱警先一步询问情况,对面只说:“情况不是很好,血库正在调血。”
夏桐舟站起来,说:“她不能死。姜星子和我是一个血型的,我可以献……”
“不允许。”魏靖迟捏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身边。“夏桐舟,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可是她要死了。”夏桐舟推开了男人的桎梏,沉沉道:“她凭什么就这么死了……”
“她伤害了我妈,现在就一死了之?”
夏桐舟情绪激动,过往姜星子的嘴脸在她的大脑中一点点浮现,她恨她。
如果要恨一个人,那就是让她生不如死。
姜星子既然是天生的反社会人,那就让她在牢狱中尝尽没有自由的滋味。
魏靖迟见过太多的人,他明白夏桐舟的不甘,但是他不能允许她去做不必要的傻事。夏桐舟前几年经历过手术,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就开始高强度工作,身体早已满足不了献血的条件。就算有了血液,医院也不一定有十分的把握救过来,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
魏靖迟将她拽到了一旁,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抵在墙边,强迫夏桐舟冷静下来。
夏桐舟的眼睛泛着红,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这样的意外是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压抑着即将迸发着的情绪。
魏靖迟一直教她收敛情绪。在外人面前情绪外露,会成为致命的软肋与把柄。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周围环境都寂静下来之后,夏桐舟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有点恍惚,只能顺势靠在了魏靖迟的怀里。
魏靖迟扣着她的后脑勺,指尖插进发间,慢慢摩挲着。
“魏靖迟……”
“舟舟,这是她的命,是她的报应。”魏靖迟带着她坐了下来,“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妈妈好吗?姜星子下了病危通知书,同为配偶的望乌马上就会被带过来,你不能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提前落了下风。”
夏桐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尖已在无意识中握紧了他的大拇指。
直到望乌被男监狱警带到医院来,交接情况。
夏桐舟这才发觉,魏靖迟已经陪着她在这里几个小时了。而她的手指就这么紧紧攥着他的手指,捏住的地方皮肤都泛起了白。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指,收拾了一下脸,起身去与狱警们了解情况。
魏靖迟是开完会过来的,很多工作都没有收尾和整理。手机一直在振动,扰着他的兴致。
他得了空掏出了手机,查看消息。
才发现这其中除了陶特助发来的,一并还有段微笑的消息。
段微笑能力极强,不仅仅负责夏桐舟的经纪工作,还负责了公司其他三个艺人。她几乎不会主动就夏桐舟的事情给魏靖迟发消息,除了上次的恋综安排。
「段微笑:夏桐舟今天给我发消息,说停了之后所有的商务,剧本需要给她过目后决定接不接。魏总,你同意了吗?」
魏靖迟没有听她说过这件事,但他确实有让夏桐舟休息的想法。
今天?
睨着段微笑扔过来的几张聊天截图,魏靖迟发觉这消息可能是夏桐舟从外婆家出来后发送她。
她怎么突然想通了?是夏家那边出了什么变动吗?
无端的心悸忽至喉头,唯一的一种情形他甚至不敢细想。
没有很多人知道夏桐舟改名是为了什么。
夏氏集团全名乾至白鸟,多年以来一直是女在性主持。在国际商场上,独树一帜。近年来极度扩张,产值甚至一度超过枳耀集团。
前年,国际财经要闻组织就公开发帖预测,随着时代的发展,枳耀再怎么高高在上,最终现实也会迫使枳耀与这么一只后起之秀的东方白鸟合作。
夏桐舟确实曾经说过,改名是为了妈妈,为了夏鹭本人。那如果,她姓夏——那她就自然地有了夏家的继承权。
「魏靖迟:最近夏桐舟有联系你吗?」
冷不丁地询问,是对老婆闺蜜最好的尊重。祝枝意收到消息后,秒回否认。
线索立即断掉了。
祝枝意在海都律界声名远扬,如果夏桐舟要离婚,那她肯定会联系祝枝意介绍律师。
不管祝枝意是不是在装傻,在帮夏桐舟掩饰,魏靖迟都没有立场再继续逼问了。
现在郁闷收不住情绪的人变成了他。
夏桐舟还在与陪同狱警交谈着,互相了解情况。
直到下午七点,对于姜星子的急救一直没有停止过来往医生。
终于,在八点半的时候有了转机。
穿着绿手术衣的医生从抢救室出来就递了一张纸给负责姜星子的狱警。
“抱歉我们尽力了,抢救无效。这是死亡确认书……”
夏桐舟捱着气接受这个消息,魏靖迟就垂眼看着她。
罪犯在服刑期间去世,需要开具证明相关的很多证明,上报单位。看守姜星子的狱警便随着医生到楼上开证明去了。
盖着白布的病床被推出,魏靖迟捂住夏桐舟的眼睛,沉沉道:“跟你没有关系。”
望乌的态度有些出人意料,他没有任何情绪,双手被手铐拘束在身前,只是木然的看着盖着白布的病床远去,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走吧,”魏靖迟说,“相关程序会给她办殡葬一条龙。”
“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妈,她也不想让你一直记着仇恨。”
虽然没有感情,但近人去世的事实还是带给了夏桐舟关于死亡的冲击。
她需要等一个时间与夏鹭好好探讨一下,但不是现在。
联系的离婚律师办理业务很快,晚上就出了调解离婚书的初稿。
根据细节的要求,再一步修改。
但魏靖迟坚持要与她同车回去,以至于无暇去特别查看。
她常年在剧组,开车开得少。对待道路情况上,不像魏靖迟那样游刃有余,有时还能分出一只手去触碰她。
夜间的道路视野少了很多信息,夏桐舟极认真地目视前方,分不出任何精力去与他搭话,也全然没有注意到魏靖迟的神色。
魏靖迟一半肩膀微微靠着车窗,侧头描摹着她认真做事的侧颜。鼻梁高挺,眼睛也亮亮的,长发末端打了个卷垂落在肩上,真的很美,美得不可方物。
直到熄了火,夏桐舟解安全带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了魏靖迟的目光。她身形微顿后,只是将车钥匙放在了引擎盖上,便径直上楼了去,根本没等男人一秒。
……
夏桐舟靠在浴室的墙上,任淋浴喷出冷水浇灌着全身。
她有点舍不得魏靖迟。
刚刚在医院,被魏靖迟拥住的时候,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是她的命,是她的报应。
魏靖迟永远是站在高位角度看事情的人,稳定而强大。
这样的人,任谁都会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原想着不带着任何目的地脱身,可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生出了不必要的感情。
夏桐舟不是圣人,这么多年的宠溺,这么多年的照顾,每一件都深深刻在她的心上。魏靖迟虽然严厉了些,却是真的走了心。
几滴冷水滴落进了鼻腔,她恰好吸了口气,直接呛住了。
瞬间地清醒,她猛然才发现自己在想些什么。许是激素作祟,她捂着胸口深呼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因为不必要的感情自乱阵脚。
离婚书还在拟写,她得装的乖一点,不留任何破绽。
﹉﹉﹉
从浴室出来后,魏靖迟已经裹着浴袍躺在床上读电子报纸了。
夏桐舟提前吹干了头发,上了床将他手中的平板夺走扔到了一边。
不等魏靖迟发话,她便欺身上前,吻住了他的唇,浴袍的衣料因惯性自肩部耷拉下来。
男人捏住夏桐舟的肩膀就推开了她,目光却已焦灼起来,这诱惑太大了,他的声色瞬间哑了:“别闹,才抹了药。”
“没有闹。”夏桐舟认真地说。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主动。”魏靖迟重新捡起了平板,“从我身上下去,夏桐舟。”
女人弯了弯嘴角,又坐近了点,“不要。”
魏靖迟狐疑地盯了她很久,猛得一翻身,便将毫无准备的夏桐舟压在了身下。
体位瞬间调转,夏桐舟懵了,眼里的惊讶几乎掩饰不住。
平板不知何时放在了床头柜上,魏靖迟一点点解开她胸前浴袍的扣子。
“还要吗,想好了没有?”
夏桐舟抓住了他的领口,笑道:“来嘛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