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纷纷降人间 第36章 云开日出《琴殇（晃儿）》

流光醉在我们家里住下后，百岁他突然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流光公子，你见到我的夫君了吗？”我跑进了流光醉的房间，气喘吁吁地问他。

正在配药的流光醉偏头看向我，傻眼了：

“他怎么了？他不见了？”

我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明明我们都说好了今晚就进行第五次试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流光醉说完，放下手里的药罐子就和我一起出门找人去了。

……

在那一天过后，弯弯和流光醉就没有了百岁的消息。

接下来的故事，就让不渝镇的花草树木来讲给你们听吧。

……琴殇……

在将自己曾经的得意作品都尽数烧了后，百岁身着与妻子弯弯初见时穿的广袖大袍，抱着琴一个人来到了一处小楼。

小楼的底层放置着一面镜子，他在走进去后不小心偏头看了它一眼，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得立马低下头，他的手抱紧了手里的琴，心想：原来，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以这种状态面对弯弯的吗？

他呆愣了很久，又缓缓偏头朝镜子里的自己看去。

镜中人的眼神很平淡，像是有些死气萦绕在他的眉眼间，他的肤色泛白，像是已经许久未曾与阳光见面了。

一阵风吹来，将他的大袖吹起，他就像是一只漂亮柔弱的蝴蝶，在一阵狂风中，只能随风飘摇。

……

三日前，百岁偷偷溜进了流光醉的房间。

自从流光醉来了之后，他便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了他，这次他是来找东西的。

他年少时偏爱看江湖话本子，所以性子里也藏着对那些侠客的向往。

他不想让自己陷入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沉重中，所以自从缠绵病榻后，他总是会找之前爱看的话本子来看。

流光醉喜欢乱扔东西，屋子里到处都乱糟糟的。

百岁在屋子里找话本子时，在流光醉的书桌上看到了一些手稿，手稿上写着他对凋零咒的分析。

在看了几张之后，他明白了何为凋零咒，他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才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道：

原来我早就该死了，是弯弯在用凋零咒为我续命，我的药一直都是弯弯……

他抓紧了自己的袖子，站在原地着急：是我不好，是我的身体不好，拖累了弯弯。

强烈的颓败和愧疚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只要还活着，就永远原谅不了自己了。

他当晚就孤身离开了，第二天清晨，他一个人站在山崖之上，看着自己在山下的家。

他的身后是窜起来的火焰，火焰之中，焚烧的是他一笔一画创作出来的作品。

此刻他的心里有不舍，有对弯弯的担忧，但却唯独没有对死亡的害怕。

他在心里对自己的妻子道：弯弯，对不起，这些日子一次次的试药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我拖累了你太久，已经无颜再见你了。

……

有太多的事情郁结于心，让百岁浑身没劲。

他艰难地爬到小楼顶层后，把琴横放在膝上，抬手拨响了第一个音。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却尽量把这一曲弹奏得更好。

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在离开前，用此曲抚平自己心里的杂乱也好。

夫子曾教导他，只要在离开前好好告别了，便不会有遗憾。

可是夫子却没有告诉他，该怎样去和他们告别。

他连面对他们都不敢，只能在此借弹曲与他们告别。

百岁眉眼低垂，边弹奏边缓缓开口：“我百岁无父母亲缘，在离开人世前，想要借此曲与我的好友，夫子，还有……妻子告别。”

“我五岁时，被爹娘弃于此小楼中，幸得夫子把我带回家，亲自教养。”

“所以我第一要谢的，是我的夫子。”

“我第二要谢的，是在书画一道上与我相遇相交的知己。”

百岁说到这里，许是记起他曾在书阁里与人自由谈论字画时的骄傲，他心思乱了，拨弦的动作轻了些，导致这几个音也显得有些狼狈。

“最后，是我的妻子，弯弯。”

百岁说到弯弯后忍了很久，可眼中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了，它一滴滴地落在琴上，晕染出一朵朵不成型的花朵。

“我百岁谢此生能与弯弯相遇，谢能得她伴我左右，可也……”他哽咽了一下后继续说：

“叹人生无常，叹我没有活到百岁的幸运。”

百岁突然放开了手里的琴，身子往身后一倒，无助和无奈的感觉让他身心皆重得很，他真的很想就这样一睡不起，这样就再也不会连累任何人了。

……

不知过去了多久，百岁被疼醒了。

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疼，脑袋也越来越糊涂了，他躺在地上自言自语，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的责怪。

“百岁百岁，夫子他希望我长命百岁，如今我竟要令他失望了。”

“原本想着，待我和弯弯有了孩子，便带着孩子一同上门去看他的……”

“老天啊，你看看，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何我总是在失约，总是在让在乎我的人担忧我……”

“我有何颜面被弯弯称为夫君？我又如何敢与她来世再见？”

突然，他感觉到有微弱的阳光在透过眼皮叫他，他好奇地睁开眼，看见有一缕阳光打在了小楼旁边的树枝上。

鸟窝里栖息的幼鸟在低声微叫，像是在表达自己对阳光的好奇。

他突然来了精神，抬起一只手使劲地去够小楼外的阳光。

许是天公作美，此刻天空中遮挡阳光的乌云在此时又游开了一些，阳光冲了出来。

原本怎么也够不着的阳光突然尽数出场，把百岁整个人都笼罩在它暖洋洋的阳光下。

百岁突然笑了：“原来……太阳还是愿意眷顾我的。”

这个月恰逢梅雨季节，连绵不断的细雨就像是一个笼子，将他困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大雾里。

他看着许久未见的阳光，撑着手坐了起来，然后又仔细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平静地看着小楼外的景色。

梅雨季节即将过去，精彩的夏日就要到来，可他却准备要离开了。

百岁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把它轻轻地放在了琴边。

然后他用尽全力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小楼的栏杆旁。

他伸手出去，摘下一片独属于春天的翠绿嫩叶。

百岁低头看着它很久，久到被太阳晒得有些困了。

四周春色摇曳，他懵懂地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宛如鸟窝中新生的幼鸟。

五岁时的自己也站在这里，满心恐惧自己未来会走向何方。

……

在弯弯，流光醉和百岁的好友已经找了他整整三日的时候，一幅画落入了弯弯的眼中。

那幅画卷此刻打开着，摆放在百岁的床头。

“看来他离开的前一晚，看的就是这幅画。”

她盯着画卷看了很久，才终于记起来：

“对了，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一次，他是在不渝镇南边的一栋小楼里被他的夫子带回家的。”

弯弯想也不想地冲出了家门，刚和她一起回来的流光醉见了连忙喊道：

“你又去哪里？我们都已经找了三天了，你要好好休息了。”

……

百岁在栏杆边站了很久，他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

从年幼时被同龄的孩子嫉妒才气，再到长大后遇到知己，可以与他们尽情地畅谈阔论，他花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书房里书架上叠得高高的书，灯台上蜡油留下的痕迹都是他努力增长学识的见证。

在学习这条道路上，他努力过，所以心中没有后悔和遗憾。

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他的妻子了。

相守已是不可能了，唯有祝愿她余生安好。

他十五岁时，曾被夫子劝着去参加科考，可他拒绝了。

因为他不愿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也觉得自己没有从别人对他才学的崇拜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所有人都说他很傻，明明可以走坦荡的仕途路，却偏偏要窝在这小小的不渝镇里，他不懂得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难道要跟他们说如果自己走了仕途路，会不开心吗？他们只会觉得他在炫耀吧。

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醉心书画地度过此生，可在一个傍晚，天意让他上了一艘渔船。

渔船上有一个总是走神，看起来很漂亮的姑娘。

琴殇（晃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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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云开日出《琴殇（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