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 第48章 真相

春光好，雨如酥，今年又是个好时节。

今日一大早宫里来了人宣淮王携王妃即刻进宫面圣，只称是有紧要的事，其它不便多说。昨夜里二人先后做了噩梦，惊醒了两回，互相安慰了许久才又歇下。

睡眠不足，眼下正困倦，云靖海不耐烦地拉起被子蒙住脸，闷声叫人滚下去，别扰她清梦。纪淮卿也被吵醒，尚且迷蒙，下意识抚了抚云靖海的肩背，柔声劝慰她起身梳洗，莫要误了正事。云靖海还是烦躁着，把脸埋进纪淮卿怀里，又蹭又拱，像个刁狸奴，磨了他半天才终于闹够脾气，不情不愿地钻出被窝。

由于纪淮卿是男眷，私下里即使是有正事，也不便叫他踏足宣政殿或书房此等议政重地，只假托请安的名义，还是将人带到了皇后宫中。

正殿主座上帝后二人神情肃穆，连刚刚还吊儿郎当想抱怨两句的云靖海也感受到仿佛风雨欲来的架势，忙摆正了姿态，同纪淮卿一道向帝后行了礼。

云靖容见她如此做派，脸上也缓和两分，带点无奈又欣慰的笑意调侃道：“你娶了淮卿还真没娶错，瞧瞧，我跟你姐夫教了十多年没教好，这成亲才多久，人都跟着学规矩了。”

云靖海下一秒便维持不住，立马垮了脸，拖长了尾音无精打采地问道：“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着急，你人老了觉少就想折腾我啊。”

云靖容隔空点点她的额头，嗔了句不经夸，便不再搭理她，转而将视线投向纪淮卿，目光慈和，深沉地凝望着他，像是在透过岁月的刻印描摹另一个人的痕迹。他有些不明就里，但仍温顺地垂首，由着皇帝继续打量，等着对方开口。

“你看够没，满宫那么多美人还不够你看啊？”云靖海耐心告罄，就要把人拽走。

“你母亲，是叫纪泽川吧。”云靖容没理会妹妹的插嘴，只挥手叫人坐下了，缓声又问起了头一回见面时便已经问过的问题。

能嫁进大昱宗室，必得是家世清白的，即便是先斩后奏，皇帝定然也早就将他祖上三代查了个底朝天，纪淮卿不知皇帝这话是何意，只如实作答。

皇帝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母亲是做什么的，在纪淮卿的认知里，母亲就是经商的，至于他出生前的几十年间，母亲未曾提起过旁的事情，他便以为一贯如此了，直到一回母父出门谈生意，马车意外失事，就此殒命。

但今天，纪淮卿从皇帝这里听到了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缘由。他母亲纪泽川，原是先帝年间的进士，官至户部尚书，兼任太子太傅，同样年少有为，只待安稳辅佐太子登基，未来明君贤臣，前途不可估量。然先帝老年疑心太子，多有不喜，几欲生起动摇国本之念，更是有人借机生事，诬陷太傅贪墨赈灾银，至百姓于水火不顾。

这状告得巧妙，不咬定太子必牵涉其中，顾全皇家颜面，不致使民心大乱，却足以令皇帝再生疑窦，即便最后真将太子撇干净了，也会被人诟病御下无能，何以治天下。

到底还留着一分母子亲情，将太傅下狱又派兵看押家眷，至于太子，只禁足别宫，不许人探视，等待查验，一旦坐实，废黜太子之位必是板上钉钉，太傅一家怕也是难逃一死。背后之人用心狠毒，甚至向东宫里递去夸大其词的假消息，意图惊吓太子妃，害其与腹中皇嗣殒命，断了太子与其母家的利益纽带，哪怕来日翻案，太子势力也将折损大半，再难有一力相抵。

说起当年夺嫡凶险，连一旁沉稳端庄的皇后沈翊也忍不住轻轻拭泪。

后话不待云靖容再讲，云靖海和纪淮卿也猜出了大半。

纪泽川侥幸洗脱冤屈，不久后称病请辞，携夫儿离京回乡，决心远离是非纷争。经此一事，皇帝也难得对太子拾起一丝怜爱，母子表面重修旧好，处置了几个牵头的，这事便就此揭过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定然还大有文章，但不知是皇帝晚年精力不济，疲于应对，还是有心偏袒，轻视太子，总之再无人追究。此事唯一实质受害者纪泽川也远离朝堂，甘心守着夫儿过起了安逸闲适的日子。

但自太子云靖容登基即位后，这派人眼见夺位无望，又惧新帝再提旧事，历经万难探寻，只为将纪泽川等一众牵涉其中的统统灭口，往后也再无从查起。

党争不成，这派人已然走火入魔，为首之人身为大昱皇室宗亲竟在身边人挑唆下勾结外敌，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布局数年，势力盘根错节，借由或天灾或**，挑拨地方生乱，徐徐以图之，民心动荡，再发起宫变。

而邵珏正是在巡访当地时无意发觉自一些官员至百姓中，疑有通敌叛国之嫌，这是颠覆国本的要事，邵珏不敢拖延，即刻密折上报，自己也涉身其中秘密查访，不知是何时走漏了风声，被人察觉，遭人算计毒杀。

闻听至此，纪淮卿早已泣不成声，起身跪地，膝行至皇帝跟前，重重叩首拜谢圣恩，为他亡母与妻主讨回公道。

云靖容不好亲手扶起，只忙道叫他不必行此大礼。满屋没有宫人侍奉，云靖海和沈翊一左一右将他强拉起身，扶回位上坐着。待他情绪平稳了些，云靖容才又斟酌片刻道：“你想见见她吗？”

这个“她”自然不是背后领头的王姬，这是皇室秘闻，也是惊天丑闻，无论如何云靖容都不会随意叫外人干涉的。但王姬身边最大的头目，也恰是他两桩血仇的主谋，如今该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刑部正一条条罗列罪名，拔除余孽，只待最后处决，让纪淮卿去见见也无妨。

半晌无言，就当云靖容以为他遭受太大冲击，一时不忍面对，正想叫云靖海带人回去，先好生安抚时，纪淮卿复又跪下，深谢皇恩。

云靖容似是叹息，摇摇头，轻声道：“这哪是皇恩，不过是我念着往日的师生情谊，和一颗惜才之心。”

而后又亲自起身，去取下挂在殿中的一把宝剑，看剑鞘磨损已经有些年头。

“这是太傅当年送我的生辰礼，如今我将它赐给她的孩子。”云靖容将剑递出，纪淮卿双手接过，似有不解，又有些怀念，睹物思人。

云靖容又深深凝望他一眼：“去吧。”

没完，还有一章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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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