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杀掉亲卫
这场单方面的杀戮持续了一个晚上,方览曾试图把火扑灭,但那场火就像定时且上了锁的闹钟,除非到了时间,否则谁也没法把它扑灭。
虞敬安没有试图去救人,他们赶到的时候村里已经没能自主行动的人了,检查队早在放火前就把他们的手脚全砍掉了,正因如此那些情绪才会这么浓烈,直到如今也依旧徘徊在这片土地上,源源不断地往虞敬安的脑子里钻。
直到大火渐渐弱下去,虞敬安才掐住最后一个人的脖子,把他的脸摁进火里,直到生命特征彻底消失,他才松开手。
“哥……”
见虞敬安终于停手,方览终于停下他徒劳的动作,他走到虞敬安身边,没做其他的动作。
“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不知道。
虞敬安没有立刻回话,他放下自己的双手,收起扎在亲卫身上的黑红液体——情绪的具象化——沉默地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矿场。”
半晌,虞敬安揉了一把方览的头发,这次他没用天灾能力直接在对方脑子里说话,声音沙哑到不像话。
他其实有预感自己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反抗军,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的那么快,在冻土上游荡的生活不好过,虞敬安深知这一点,方览还没成年,他受不住的,最起码“忠犬”还有跟着之前“忠犬”逃亡的“寒鸦”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护着点方览。
但在此之前……虞敬安顿了下,他重新走进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的村庄,一把长剑正安静地躺在雪地上——是他之前用的那一把。
将这把剑重新别回腰间,虞敬安蹲下身把检查队身上还未损坏的装备拆了个干干净净,方览非常自觉地抱了一部分武器在怀里,直到那地方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物资,虞敬安才重新转过身
“行了,走吧。”
243号移动城市北边矿场,地下结构。
第三天,找到虞敬安。
俞全用矿镐在岩壁上凿出又一道竖痕,矿镐是他们这里唯一能用的东西,尽管他和“忠犬”汇合之后常常出去,但根本没法从城市驻守队那扣出任何一点装备,就连单独的检查队都遇不到。
没有装备,意味着他们暂时无法行动,暂时无法行动,意味着死在这里的感染者会多添几人。
各种死去的感染者尸体毫无尊严地堆在角落,俞全仍然记得他们临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他们亲朋之间对他的渴求,以及,对伦拉斯特这片土地的愤怒。
“俞全,南希她快撑不住了,她身上的伤口连脓流不出来了。”
“俞全,杰里他的尸体找到了!该死的家伙,那群人当时把他活活打死后不知道挂在那了,现在杰里的头被挂在矿场的看守塔上!”
“那群畜生!他们把我们的命刚做娱乐的工具!我看到了,刚才他们强迫让一个矿工从炭火堆上爬过去!”
……
“俞全……我……很早就说过了,比起……找到虞敬安,你该……先让我,踏平这座矿场。”
不知何时,“忠犬”走到了俞全的身边,他抬头去看岩壁上的三道痕,第一道,是俞全与他见面的日子,也是重建反抗军这个想法的雏形,第二道,是二人决定重建反抗军并修缮感染者矿场信息渠道的日子,第三天,是找到虞敬安的日子。
“可是我们一但动手就一定会暴露,”
俞全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看了一眼身后因为长时间接触天灾感染源身上的感染源迅速扩散的瘦弱矿工。
“‘寒鸦’,还有盾卫队,他们都还没有休整好吧?之前的那场战争消耗太大了,就连我的身体都还没修复好,更别说你们这群站在前线的。”
“你现在可能确实能踏平这座矿场,但在那之后呢?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在雪原内进行长时间游荡是必然的,如果找不到好的武器,起码该有一点医疗装备吧,要不然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难道就留在这里吗!我们根本拿不到任何装备,只能……用人命堆出来!”
“忠犬”的情绪终于激动起来,他抓住俞全的肩膀,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你……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虞敬安,他,就算他来了……你难道就能保证……他,还能像之前一样单人成军吗?他的状态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俞全看到对方疲惫的眼神,侧过头去没有答话。
他的确对虞敬安抱有一种近乎天真的信任,他当然清楚这种信任是从哪来的,每一次反抗军抽不出人手的时候不都是虞敬安站出来挡住敌人的所有攻击,杀伦拉斯特王都亲卫队就和玩一样,他很强,强大到就连宁从南在安排战术的时候都下意识地认为对方能够高效又精准地完成所有任务,甚至还能抽出精力支援其他方位。
如果说当年的反抗军能够成立,精神上靠的是宁从南的鸡汤,那虞敬安就是用实力去把鸡汤变作现实,让所有加入他们的感染者看到希望。
现在,当年反抗军的两个核心人物都缺了席,俞全就连如何起步都成了问题。
“忠犬”或许能够替代虞敬安的位置,但他自己呢?俞全认为自己做不到像宁从南那样。
“不能再等了,俞全。”
“忠犬”松开抓着俞全肩膀的手,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沉闷但坚定。
“再等下去,死得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可以死在途中,却不能死在起点……今天晚上,我会和盾卫队清理这座矿场里的所有看守者,既然做不到暴力碾压,那就用我们的命去把路走出来。”
“尼赫迈亚,我不同意!”
俞全一把抓住“忠犬”即将离开的手臂,“忠犬”听到自己许久未被叫到的本名,下意识地一愣,俞全趁机大跨几步堵住他的去路
“首先,我同意你前半句的观点,但是,没有人是理应死在战场上的,但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行动,你不能总是习惯性地把所有人护在身后,至少,让那群矿工能把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不是吗?”
“再等一天,虞敬安从那个村庄走过来最少也要一天的时间,至少……”
“俞全,啊!老爷子,你也在啊。”
俞全话还没说完,有个年轻的感染者矿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俞全整理好情绪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什么事?”
“有个人点名要找你。”
……
俞全走进临时搞起来的会客室时还在低头想着该怎么提高存活率带着矿工从这地方冲出去,一抬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虞敬安?!”
他的声音太大,原本正低头和方览说话的虞敬安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压低手掌示意他安静,随后拉开黑色袋子的拉链,丁零当啷地倒出来一堆武器装备,里面甚至还带着几盒医疗包和三四瓶水。
“过来途中遇到了几支集合的检查队——”
剩下的话虞敬安没能说出口,停了一会,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俞全和“忠犬”的脑子里响起。
“这是我的诚意,走投无路的感染者来投奔你们了,接不接受?”
俞全瞪着眼睛盯着那一桌子的装备看了许久,半晌,他张了张嘴,朝虞敬安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
“……这就是这个地下结构的部分特殊之处,现在是……黄昏,看守比较松,只要留几个在上面应付,基本上不会被发现异常。”
俞全带着虞敬安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地下的构造,虞敬安在心里画了个大致的地图,在看到因为治疗不及时而死掉的矿工尸体时停了下脚步,随后立刻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我明白了,今天晚上,把这里的看守杀干净,随后通过通道前往243号移动城市外围。”
虞敬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他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西方矿场。
“据我所知,你们曾经在西方矿场逗留过,现在,我需要你在我的能力上搭建一条隔空通话系统,可以做到吗?”
“我以前没干过,没法打包票。”
俞全抿着唇实话实说道
“那就是可以,你只需要把自己的能力附着到我的能力上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
虞敬安说着脱下手套,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将手贴上凹凸不平的岩壁。
矿场逐渐被一股淡淡的气息包裹,液体顺着虞敬安的手缓缓陷入岩壁,飞快地朝西方矿场奔去,俞全没犹豫,低声嘀咕了几句,同样将手贴到了岩壁上。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通话道路被一股强势阴冷的气息包裹,飞快地在地下穿梭着,俞全打了个哆嗦睁眼去看虞敬安。
“可以了,现在,你的话可以直接出现在这两个矿场的矿工脑子里。”
虞敬安打手势和俞全道谢,随后他靠在墙上,缓了一会,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西方矿场的各位,据我所知,你们挖到了令伦拉斯特王都感兴趣的矿石,现在他们勒令你们不许踏出矿场半步,声称会选择你们之中的某一个人破格进入王都,对吧?”
虞敬安说完后许久没人接话,半晌,有个人颤颤巍巍地出来问了一句
“你……你是谁?为什么……我们看不到你。”
“我是北边矿场的感染者,之所以这样联系你们是我要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虞敬安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我从看守嘴里听到了那件事情的真相,你们挖出来的那块石头根本不是什么珍稀矿石,而是一块天灾感染物。”
“王都一向认为天灾感染物比感染者更有威胁,到了晚上,他们会彻底放弃西方矿场,用炸弹把你们和感染物一同清除。”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只是陈述事实,再过几分钟,等天暗下来了,你们会看到制服更加精致,带着面具的伦拉斯特亲卫,他会杀掉所有试图逃出这里的人。”
虞敬安说着,微微抬手,他能感受到自己蔓延到西方矿场的液体从岩壁伸出,凿开被掩盖住的位置,将安置好的炸弹挖了出来,熟悉的铁锈味涌上,虞敬安面无表情地用衣领挡住渗出的血迹。
他的声音近乎无情,用一种纯然陈述事实的语气接着说道
“你们想要活命有两种选择,第一条,动用手上的一切资源,现在立刻去杀了看守,从矿场中逃出去。”
“至于第二条,亲卫到了之后原本的看守会集体撤离,那时的看管会前所未有的松懈,杀掉亲卫,‘忠犬’会去到那里,如果你们真选了这条路,他们必定会支援你们。”
说完,没给对面回答的机会,虞敬安一把切断连线,他重新戴上手套,像回到了从前的反抗军一样熟练地下达指挥。
“‘忠犬’,你带盾卫队通过暗道提前出发,方览你跟过去当临时医生,俞全你去召集现在愿意跟着我们造反的矿工,我给他们做个大致评估。”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我们就该行动了。”
——新日历156年8月25日7点56分,伦拉斯特王都。
终贤懒洋洋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中,他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系统上传到他设备里的照片,他的手指摩挲这照片上青年的脸,突然狠狠地把设备砸到地上。
“宿主,您仍在为自己当年没能成功拉拢虞敬安而感到愤怒,可你的目标分明已经达到了。”
冷冰冰的机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终贤深吸好几口气,重新缩回沙发里。
“那不一样。”他咬牙切齿地说,“他本来就该是我的,他会为我效命,为我杀人,为我做任何事,是那个叫宁从南的穿越者抢先了一步,如果不是他,我怎么可能等了那么多久才完成任务!”
“我明白了你的诉求,宿主,如果我说,你有一次弥补当年失误的机会,你会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