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第2章 第 2 章

K市到N县的班车一个小时一趟，两点钟，一位皮肤黝黑的师傅坐进了驾驶室，厚实的身板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他麻利地启动了汽车，载着众人往站外行去。路池一看他的架势，彻底放下心来，这平稳度跟他家聘请的高薪司机比起来都差不了多少了。

一个小时后，路池随着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被晃来晃去的时候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师傅。这哪里是比他家聘请的高薪司机差不了多少，他家司机在他面前就是个弟弟，这破路他还能开得飞快。

又是个急转弯，这人都没减速，左手把喇叭一摁，就这么匀速开过去了，虽说应该没超速，但正常人过在这种山路过弯不应该减速吗？

队伍里有人找王宇要塑料袋，接着后面就传来yue的声音，一声接一声。路池听到这声音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都痒了起来，他赶紧掏出耳机听音乐，又把头转向打开的窗户，期盼车外清新的空气和风景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止住他的呕意。

但是他们现在走的这段路完全是依山而建，路边完全没有人家，一面是山，另一面空无一物。头转向窗外确实能转移注意力，车窗外看到的都是对面的山，活像自己在悬崖边飞驰，看着这样的景色，脑子里除了担心自己的小命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

太刺激了

好在这段路持续不长，又是一个急弯，转过去后，路的另一边出现了树，树离得太近，车速又不慢，看久了路池觉得有些晕，便把头转了回来。

恰好风油精传到了他这儿，接过后座递来的风油精，路池一回生二回熟，立马就往太阳穴上抹。

“要是晕的厉害又不怕太刺激，可以在鼻子下方抹点。”后座看他只抹太阳穴，便小声建议。

路池确实有些晕，便听从建议在鼻子下面抹上了，一抹上，刺激的感觉直冲脑仁，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许多。

以前觉得“山路十八弯”是夸张，今天才知道原来是纪实。

后座又递来了陈皮干，“队长说要是想吐可以吃点。”

路池已经好了很多，一看这陈皮干皱巴巴的，没啥食欲，摆摆手拒绝了。此刻，他还不知道这被他嫌弃的陈皮干很快就能让他真香。

“师傅，还有多久到N县？”王宇眼见着队员都被折腾得脸色煞白，尤其是那位吐了的队员，整个人就像缺水的小白菜，萎靡不振还两眼发直，便忍不住询问司机。

“一锅小四”司机是地地道道的K市人，说话带点口音。

王宇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还有一个小时。

本以为只有一个小时了，应当问题不大，没想到越靠近N县崇山峻岭越多，路越难走，急转弯，连续急弯，轮番上，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别说最开始吐的人两眼发直了，半个小时过后，整个队伍就没一个不两眼发直的。路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难受，风油精、陈皮干轮番上也只能让他精神一小会儿，连续的弯道还有队友此起披伏的呕吐声让他很快又头昏脑胀。

难受的时候，时间彷佛被无限拉长，明明只有半小时却像过了一世纪。

好在路程的最后一段，靠近N县后，路况又好了许多，众人在风油精和陈皮干持续的刺激下坚持到了行程结束。

一下车，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短短两小时，12人的队伍有6人吐了，最严重的队员名叫陈茜吐了两次，下了车还是面色煞白。

路池和王宇算是症状最轻的，下了车就好了很多，王宇在前面带队，路池看陈茜渐渐有些跟不上队伍，便接过了她的行李箱，很重，吐了两次也难怪她拖不动了。

走到车站外就有接应的人，举着纸板，上面用签字笔写着“欢迎A大支教队”，旁边停了两辆面包车。

“又要坐车”众人心中同时响起哀嚎，但都不愿显得自己不能吃苦，而且麻烦了别人来接，只能硬着头皮往面包车走去。

上车前，王宇给大家一人发了一粒晕车药和一个晕车贴，“根据经验最后这段路是最难走的，怕晕车的可以吃药，晕车贴贴在耳朵后面也能减轻点症状。最后一段路了，大家辛苦了，坚持一下。”

最后这段路是乡道，司机说大概一个小时多能到J村，王宇算了一下，现在是四点出头，那他们五点出头就能到J村，不算太晚，只希望最后这段路别太艰难。

可惜不难是不可能的，最后这段乡道不仅有弯还有很长一段是泥路，坑坑洼洼的。这回好了，除了过弯时的左右摇晃，还多了过坑时的上下蹦跳，面包车的座椅还比班车的硬，不夸张地说，路池的两瓣屁股真的感受到了痛感。

不过不知道是晕车药晕车贴起了作用，还是面包车开得慢，亦或是因为接应的人跟他们聊天转移了注意力，这段路大家反而没吐，大部分人的精神都还行，只有陈茜一直闭着眼睛，眉头微皱，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模样。

“前面就是J村了。”

众人闻言往前方望去，印入眼帘的一个依山而建的村庄，距离稍微有些远，人类居住的房子在巍峨的大山面前显得很小，就像是大山脚下的点缀。临近饭点，大多数人家都燃起了炊烟，炊烟袅袅而上，显出几分宁静温馨。

这大概就是人烟的由来。是路池过去近二十年不曾见过的场景。

“J村属于Y乡，去Y乡中心只比N县中心近一点，你们回头要走的时候建议还是坐车去N县，Y乡没有直接去K市的班车，还得多倒腾一趟。”临近下车，司机又热心地跟王宇说了一句。

王宇谢过热心的师傅，下车清点好人数和物资，才带着众人往村小走去。

面包车停的位置是通往村小的路口，村小占地比较大，村子里又没有那么大一块平整的地，村里干脆给村小划了个小山，小山到村庄的主路由一条小路连接。小路很窄，司机师傅便把他们放在了路口。

众人沿着小路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皮肤略微有些黑，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朗声说道“大家辛苦啦，辛苦啦，我是J村小学的校长胡建国，我们这儿的路比较难走，累到大家了。给大家在学校备好了饭菜，一会儿放完行李好好吃一顿。”

边说便往前拿过王宇手中的物资箱，王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分担了重量，赶紧要抢回来，“哪儿能让您帮忙拿行李。”

胡建国看着年纪大，走起上坡来飞快，后面的路上王宇压根就没机会再碰到物资箱，他一加速，老校长就加速，他本身也没剩多少体力，折腾两下后只能无奈放弃，跟在胡校长后面往学校走。

大概七八分钟后，众人就看到了J村小学的校门。

校门有些小，只有两扇铁门，一个铁门边上开了个小门，现在放假只有小门开着，众人一次从小门进去。

路池一直给陈茜拖着箱子，进门过门槛的时候只能一个一个弄，便干脆等大家都过了最后才过。

“王队长，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就先把支教任务放一放，现在先带大家去放行李，然后去吃饭，明天再带大家了解学校情况，怎么样？”

王宇也是这么打算的，队员们这两天都被折腾得够呛，昨晚上在火车上也没睡好，确实得休整一番才能投入支教工作。

老校长带着众人穿过了稍显破旧的篮球架，一栋小木楼掩映在一株大树后。

尽管已经对住宿条件有心理准备，当踩在咯吱咯吱的木板上时，路池还是震惊了。

刚刚看村子里的人都住的砖房，进校门时也看到了两栋比较新的教学楼，万万没想到他们被带来的所谓的“教师宿舍”竟然是木楼。

看到大家震惊的神色，胡校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王队长，咱们这儿条件比较艰苦，你们有12个人，我想着肯定还是得住在一起，分散到村民家里不合适。但是我们这儿包括我总共就3个老师，实在是找不出那么多床位安置你们，最后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楼合适，这是木头做的，二楼2间房子，刚好能让你们分出男女宿舍又互相照应。你们别看这楼看着一般，木头不凉人，铺上褥子就能睡。我刚来这儿的时候就是睡的这栋楼，后来有了家室才不住这儿，整整住了五年。”

王宇面有难色，“胡校长，我先跟队员们商量一下。”

“或者这样你看行不行，你们今晚先试试，要是哪位队员实在睡不了，明天早上跟我说，我再去给他找床位，12张不好找，几张我还是能想办法去凑一凑的。不过你们试试就知道，睡这个木地板听起来寒酸，其实是最舒服的。”

“也行，今天确实有些晚了，我们先试试，今天第一晚大家还是待在一起更安心。”

后来吃了什么路池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到达J村小学的第一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晚上躺在老旧木地板上，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响的声音，伴随着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的声音，翻了几次身，又被蚊子咬了几个包，他疲乏到极点的身体终于撑不住，最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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