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她今天造反了吗 第7章 表白

第二日，景初便带着安王“奉旨散心”去了。

荡山附近地形复杂，却风景昳丽。二人穿林渡溪，折花戏水，因着年少时的交游，说说笑笑，却也不觉尴尬。

不久下得一座矮丘，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草，沁人心脾的芳香随微风挠着人的鼻尖。天色湛蓝如洗，偶有淡淡的烟云飘过。

“好个疏阔的草场！这是哪个卫的？”李晏问侍从。

侍从恭敬回道：“回殿下，是丰宁卫冯将军家的。”

景初皱了皱眉，“依大齐律，上等草场当划于卫所，为何这块草场属私人？”

侍从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姐姐何必在意？”李晏笑道，“你我好些年未曾一同纵马，此处天地广阔，何不比一场？”

“殿下骑射可是得了天子嘉奖的，臣如何能与殿下相比？”景初不是傻子，何必与皇子分个高下？遂连连推脱。

“姐姐为何这么生分？”李晏气鼓鼓道，“不愿陪我顽便罢，我自去别处顽。”

说着，一夹马腹，鞭子凌空抖了几响，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了。

诸侍从大惊失色，连忙打马要追，但都是京营官兵，一时想起自家上官景初还在原地，又不敢离去。

李晏的内侍不善骑马，根本追不上骑着名马的自家皇子爷。

阵型霎时乱了，一时队伍里前后碰撞，身影散乱，人嘶马鸣，李晏的内侍们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李宴的近身承奉太监苦着脸，不住拿眼去瞅景初。自家爷任性，说走就走，他想去求景初帮忙追，但景小将军治军严苛，凶名在外，他多少有些怯于同这女将说话。

景初看着这一团乱，只好担起担子。喝命众人重新整队，原地扎营。

李晏做出这副姿态，摆明了是不想叫人跟着。多少要拖点时间，给他些面子。

随侍官兵大多是京营中人，景初遂随意唤来一名军官，吩咐道：“我去寻殿下，路上会留京营暗记。我找到安王后，会在显眼处停留。你在此处待一刻钟，一刻钟后带队顺着暗记朝前走，与我二人汇合。”

为防万一，景初还是补充道：“若半个时辰后仍找不到我们，便遣几个人回去报与倪内相，其他人继续寻人。”

安排妥当，景初策马向李晏去处追去。

李晏的青骢马是西域贡马中千挑万选出的，矫健远胜凡马。景初本以为要追上好一阵，没想到行不过十里，就见李晏的爱马正信步吃草，而这竖子枕着一只胳膊仰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草茎，嚼得津津有味。

景初勒了缰，驭马缓缓踏至李晏身侧。

“何必甩开他们？回去又要被问一个当差不力。”

“成天被人盯着，出来和姐姐玩一趟也要被盯着，我不乐意。”李晏气哼哼道。

景初叹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个脾气？”

“姐姐竟还记得我儿时的脾气吗？”李晏猛然坐起，扭过头盯着景初，眼睛亮晶晶的。

景初不由笑了，下马坐在李晏身边，缰绳随手一甩，由着惊风吃草去了。

“哪那么容易忘记？只是自打我离宫，这么些年再未私下往来，没想到你竟还和从前一样。”

李晏听出了景初的意思，这是说他在皇帝面前演得过了。他眸光黯淡了下来，苦笑道：“阿初姐姐这话叫我伤心。姐姐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一直都喜……希望同姐姐亲近，从未变过。”

景初沉默一时。

天家哪里会有单纯的人？李晏确实还没成年，心计城府却不会比他的哥哥们逊色。前世种种尚在眼前，她二人相交多年，李晏的性情手段，她再明白不过。在皇帝面前那样，不过是彩衣娱亲。但如今四下无人，何不坦诚相待？

“是倪相教你的吗？”景初盯着李晏的眸子，诚恳发问。

“姐姐不信？”李晏像个受伤的小狗，眼里带了委屈。

“世事波诡云谲，我能不能信？”景初淡淡笑道。她已坦诚，李晏还在演戏。何必？

“我总会叫姐姐信的。”李晏低下头，小声嘟囔了句。

风儿轻轻拂过，卷着草木香气，挠了挠景初的笔尖。

她耳力极好，捕捉到了风中夹杂的吵嚷人声。

景初遂提醒道：“还有一刻钟。”

“什么？”李晏迷茫了一瞬，旋即明白了过来，“哦，多谢姐姐给我这一刻钟的清净。”

二人遂不再言语，皆注目远空的云层。

草地芳香柔软，天边云舒云卷，不远处吃草的马儿打了个响鼻。沉在这样的静谧里，仿佛前世的苦痛都不能萦于心怀，景初久违地觉得身心都放松了。她不禁仰躺下来，享受身体与大地紧密接触的踏实感。

“姐姐。”李晏终是打破了沉寂。

“嗯？”

“真美啊。”李晏转过头来注视着她的侧颜。柳眉凤眸，朱唇玉面，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是在称赞此处的景致还是在景初的姣好容颜了。

“嗯。”不管他赞什么，无所谓。景初想。

少年移开眼，“倪和光不是我的人，他对陛下忠心耿耿。”

“嗯。”无论倪和光是不是李晏的人，李晏都决不能承认。但想来自己常随侍驾前，若非李惟授意，倪和光不敢在自己面前自己表露出对皇子的倾向。所以命倪和光暗示自己亲近安王的就是皇帝本人。

“我心里很欢喜。”少年突然坐起来。

“嗯？”

“我……真心想同姐姐亲近。那日陛下告诉我……他的想法，我很欢喜。”少年的耳朵可疑地红了。

景初把目光从天际收回来，静静地看着李晏的眸子。李晏耳朵根的红晕渐渐蔓延至整个面庞，呼吸也紧张起来。但他依然很坚定地接受景初的注视。

景初知道，虽然安王目的不纯，但他对自己的喜欢也有几分情真。

可是政治生物，也许有感情，但感情也可以当做筹码。

这样的感情，要来何用？

她不由叹了一声，起身揖道：“让殿下失望了，臣心中并无儿女情长。”

少年着急了，他爬起来，“姐姐，我比他们都强。他们只想要景家的军权和谢氏的文脉，而我是真心……”

景初不发一言。

“这里就咱俩，姐姐，我说几句平日不敢说的话。我如今封王，愿以王妃之位奉于姐姐。倘若我有那一天，母仪万方的也必定是姐姐你。我年轻、势力浅，父皇对我的忌惮没那么重。如今父皇有意扶植我对付我那几个哥哥，这正是我顺势取储位的时候。姐姐若此时下注，公府上下，皆可从龙上青云！姐姐还犹豫什么？”

“今日殿下说的这些话，臣一个字都没听见。”景初冷淡道。

李晏一愣。

“姐姐莫非……心中已有属意的人选？”李晏艰难地问。

“此天子家事，非臣子所宜豫。”景初答得一板一眼。

李晏听此，面容渐渐恢复了血色。他沉吟了几息，终于又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总还有机会。”他长揖到地：“今日是我孟浪唐突姐姐，姐姐万莫怪罪。”

“殿下言重了，实在不必挂怀。”

李晏唤来自家爱马，翻身上马，“既已来了丰宁卫，何不去丰宁卫镇瞧瞧？”

那那些官兵怎么办？

景初极目远眺，目之所及俱是草木清华。前世记忆好像今天才略略远了些，难得叫她松快。

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就陪这小子任性一回。

“也好。”

丰宁卫带甲两万，常年驻扎丰宁大营，负责冬月大围的外围警戒工作。此处水草丰沛，原本游牧民居多，朝廷置了丰宁卫后，两万人的妻儿老小渐渐迁至此处定居，商人来此处歇脚，也有胡人慕王化，长居此地。于是渐渐形成了这个汉胡混居，商农一体的北地小镇。

二人走在镇上，果见其建筑风格迥异于中原。许多建筑以木质榫卯结构为主，但风格朴素，装饰有大量北胡文化中的吉祥云纹与如意结等图案。

现正是晌午，许多人正沿街叫卖吃食。热气腾腾的汤饼、晶莹诱人的糖葫芦，吸引了很多孩子的视线。他们大多顶心梳起一个小揪揪，其余头发垂散下来。衣着也几乎都是汉人服饰。

有家店子极热闹，香气飘散，一时勾起景初腹中馋虫。李晏见景初向那处瞟去，遂笑道：“出来久了，腹中难免饥饿。何不找家店子进些食水，也好与民同乐？”

景初点点头，“好。”

二人进得店中，店主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店主名曰唐嘉义，整治得一手好菜肴。他见这二位衣着华贵，忙放下手头的事，捡一张干净桌子拿袖子擦了又擦，陪着笑招呼二人入座：“二位贵客吃点什么？”

唐怀义哈着腰引路，不想衣角蹭到了李晏的袍子。李晏不着痕迹地皱皱眉，略慢了两步。

景初遂先入座，问道：“初来贵店，未知店家可有荐菜？”

唐嘉义赧颜：“小店小本生意，主营面食、馄饨，略炒几个小菜供兵爷佐酒。兵爷口重，小菜用料也清贫，二位贵人怕吃不惯。”

景初笑道，“无妨，正要入乡随俗。店家看着上。”

唐嘉义遂哈腰陪笑：“得嘞，贵人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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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