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苦海 第5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那个吻，初始是克制而珍重的，带着咸涩的泪水和十年的悔恨。孟悯琅只是轻轻地贴着谢安九的唇，不敢有丝毫深入，仿佛对方是一件一碰就会碎的琉璃。他身上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悲伤与爱恋，通过这个吻，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谢安-九。

谢安九没有躲闪。他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湿润与颤抖。那些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这个吻的催化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他仿佛看到了一片血色的咒印，听到了凄厉的哭喊，还有一个白发的身影，抱着他，在风雪中艰难前行。那些画面充满了痛苦，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令人心悸的暖意。

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将他自己全部的情感倾注过来。他下意识地，笨拙地张开嘴，学着对方的样子，轻轻地回吻了一下。这个生涩的回应，对孟悯-琅而言，无异于赦免了他所有的罪孽。

孟悯琅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微微退开，那双通红的凤眸死死地锁着谢安九。谢安九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泛起一层薄红，眼神有些躲闪。

“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又伸出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摸了摸孟悯琅的白发

“你别哭。”

孟悯琅再也克制不住，他将谢安九重新揽入怀中，这一次，吻变得不再克制。他撬开他的唇齿，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失而复得的激情，攻城略地。这个吻，不再仅仅是忏悔，而是压抑了太久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爱欲与占有欲。

他想将这个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将过去所有的亏欠与伤害，都用这种最原始，最亲密的方式，一一补偿回来。

谢安九被吻得几乎要窒息，他空白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太过激烈的情感。身体深处，却有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战栗感，从尾椎骨一路向上蔓延。他不讨厌这个吻，甚至 还有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那些被遗忘的，刻在身体里的记忆，似乎正在被这个吻一点点地唤醒。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孟悯琅抵着谢安九的额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他看着谢安九那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和被吻得嫣红饱满的唇瓣，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安九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我想要你。”

这不是一句问句，而是一句充满了痛苦与渴望的陈述。他想要他，想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要疯掉。他知道自己此刻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多么的卑劣无耻，可是他真的 快要撑不住了。

谢安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还不明白“想要”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全部含义，但他能读懂这个男人眼中的脆弱与祈求。

这个无声的邀请，彻底点燃了孟悯琅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俯下身，用一个缠绵至极的吻，再次封住了谢安九的唇。

上面布满了陈年的旧伤，最狰狞的，是穿透琵琶骨的那两个深深的疤痕，以及背后那道已经淡化，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血色咒印。这些伤疤，每一道都是孟悯-琅亲手或间接留下的罪证。

孟悯琅的动作停住了。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带着无限怜惜与悔恨，一一抚过那些狰狞的疤痕。每触摸一道，他的心就被凌迟一分。

“疼吗？”他哑声问道，声音里是无尽的自责。

谢安九摇了摇头。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伤疤的来由，也不记得当时的疼痛了。他只是看着孟悯琅那痛苦的神情，伸出手，笨拙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阿琅，不哭。”

当孟悯琅的吻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用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与强势，彻底占有他的时候，谢安九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一片绚烂的烟火。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

“师叔，安九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安九 心甘情愿。”

“师尊 您是不是该做些，只有对您的人，才会做的事？”

“孟悯琅！我不过是个替代品 一个可笑的影子！”

爱与恨，痴与狂，痛苦与绝望 所有被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伴随着身体的极致沉沦与融合，尽数回归。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不是因为痛苦，也不是因为欢愉，而是一种复杂到无法言说的，劫后余生的释然与悲恸。

孟悯琅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停下动作，紧张地看着他。

“安九？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谢安九看着他，那双恢复了神采的桃花眼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回抱住身上这个满头白发，为他耗尽了一切的男人。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了下去，直到口中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孟悯琅闷哼一声，却没有动，任由他发泄着。良久，谢安九才松开嘴，在他耳边，用一种带着浓重哭腔的，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孟悯琅你这个混蛋 ”

孟悯琅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听懂了。他知道，他的安九，终于 回来了。

“是，我是混蛋。”他将谢安九抱得更紧，用一个深吻，堵住了他所有未尽的控诉与委屈

“安九，对不起 还有 我爱你。”

窗外，风雨渐歇。一场迟了十年的情，一场跨越了生死与仇恨的救赎，在这间小小的茅屋里，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