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共歌 第5章 第五章·晕厥

一路过来，好似都是这种花。

莫共只觉得这颜色太过艳丽，妖冶猩红，细细的花瓣勾丝般能将你的心勾出来。看久了，她不再觉得它美丽，只觉得这颜色艳丽到令人心生恐怖，那些花好想要将她吸入，像极了**与罪孽的交叠，她便挪开了眼睛。

莫共头脑恍惚，一片模糊之景，她只感觉到天地世界和她自己浑沌不堪，不知不觉间便来到这里，那个世界与她万分遥远。她的腿疾和浑身疼痛的感觉都消失了，她是死了吗？

这里没有阳光，沿途景色却是绝美。清风舒畅，心波明丽，此刻莫共非常健全，和年少时一样无一丝疾病，过往的一切好似一场梦，她也应该从心底里感到开心和幸福的，可……荒木歌川……一阵急遽的心痛侵袭了她。

莫共一阵心惊，站在原地动不了，他自杀了，他拿刀捅了自己……是她害了他们的孩子，才逼着他做出那么绝烈的事情！

守在他坟前的那七七四十九日，早已让她灵欲交煎，心魂俱焚！

她一生都在逃离他，他一生都在追逐。

他们不远不近的折磨着，互相负债累累，使风月交织，使山河壮阔，好似只有这样的交缠纠葛，才可以确定，他深深爱着。最后，她终于做出了让他决绝离开的事。最后，他也放弃了对自己的深爱，是她逼着放弃的！

一切都是她活该！

莫共对周围提不起任何兴趣，不知为何，她的心好似一直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荒木歌川？

突然，大地裂开一条缝，只剩一小块圆形岩石立在上面，下面是绵延千里深不见底的烈狱岩浆，红色炽热的液体肆虐的涌动着、呼嚎着，上面热气腾腾，如一头鬼怪，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里面涌动着无数人头，黑压压一片。

他们一众人站在这块岩石上，莫共无法动弹，只要一动，便会掉下去，一路过来，她都未感觉到恐惧。此刻，恐惧感才升到她心头。

“这些是什么人？”莫共问道。

“犯了罪的人。”女侍者回答。

“什么罪？”

“非正义侵犯人的生命罪。”这人顺便提醒莫共，“不要担心，这些人的遭遇都与你无关。这些是审判过后受惩罚的人。”

那些人到处乱窜，被岩浆灼烧的体无完肤，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凸起的看着恶心又渗人的伤疤，哭天抢地，一片惨叫声。

一阵恶心泛上莫共心头，她便捂住口鼻并往后退了退。

女侍者见状，立刻上前搀扶莫共，侍卫们也立刻围在她周围。

女侍者温声宽慰道：“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审判正殿。审判正殿十分严肃，但请莫小姐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你为国为民做出牺牲，是好人，有功德之人不会被审判，而是享受最高级的待遇，我们这里所有人包括主判官都会敬畏您。”

“谢谢。”莫共艰难的吐出一句。

突然，一人沿着莫共脚下的高台爬上来，拽住她的脚。她身体一缩，怔忪不已，向下望了一眼，竟是田中朝香。她惊悸中，赶忙躲闪，侍卫们一脚踹下，田中朝香重新跌入岩浆中。

又过一会儿另外一个人也爬了上来，猛烈的挣扎着往莫共身边靠，侍卫们拦在她身前，女侍者也赶紧护住她。这人有些眼熟，莫共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是谁。

这一次，旁边的工作人员手中尖锐的兵器朝他的脑袋砸下去，那人瞬时鲜血直流，他疼的龇牙咧嘴，整张脸浸入到熊熊烈火中，再无法翻腾起来。

“那个人是石井四贞。”女侍者说道。

“石井四贞？”莫共。

“对。”

“在南京抓中国人做**实验、研究细菌弹造成中国大规模瘟疫的主导科学家石井四贞？”

“是。”

怪不得如此眼熟，当年李少天端了整个玄武湖上细菌弹实验基地后，报纸上将这则惊天新闻刊登出来，上面有石井四贞的照片。

“活该啊。”莫共嘴角露出笑容，滔天罪孽的人有人收、有人罚，这真好。

“他现在在岩浆里受的是第十一道刑罚，公刑总共十八道，受完十八道刑罚，还有上百种私刑，将这些全部受完回来继续接受第一道，如此循环往复下去，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受多久的惩罚。”女侍者说道。

眼前这人好像知晓她心里想什么，这一路走来，她的说话语态、神色都令她无比舒服。她正要询问石井四贞的刑期是多久，她便给了自己答案。

“这么滚烫的岩浆，他们烧不死吗？”

“这岩浆的温度有一千多度，他们与正常人感官一样，会被烫的痛不欲生，但是他们死不了，惩罚结束之前，他们永远死不了。”

莫共更为开心，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抚慰那些被害者。

“作恶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道理！”女侍者铿锵道。

莫共想着，这句话真好。

一道千钧重的门被缓缓推开，莫共瞅见那里面几乎没有光亮，压抑着的黑暗扑面而来。女侍者又说：“别怕，每个人都要经过这里，我们会在旁边守护你。”

旁边有好些人忙碌着，默默无声，新成员到来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莫共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她并非因为害怕这里，而是想着是否还能再见到他……

几人抬着一个担架从莫共身边走过，从头到脚都罩着黑色的布袋，那人无声无息，安安静静的，她不免多看了几眼。

担架刚一过去，忽然，一阵巨大的心绞痛席卷了莫共，没由来的、汹涌的、疯狂的、猝不及防的。她蹲下身去，捂着心口，直不起身来。

这痛迅速全身蔓延侵蚀了她的灵魂，不受控制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脏器，大脑、四肢、血管都要跟着碎裂，如洪崖断裂，葬身深渊！

不仅这一名女侍者，后面两名女侍者也上前，轻轻拍着莫共的背，关切的询问着。

她们并不认识莫共，之所以会如此关心她，是因为这是她们的工作，将地上有功德的人指引到地下进行审讯和清算，名义上是审讯，实则是在罗列他们的功德，以此让他们投胎到更好的身世。昧了良心做了亏欠功德的事的人才会真正被审判。

好一阵过去，莫共还是感觉自己痛的喘不过气来，怎么能那么痛啊，好似是荒木歌川自杀的情景又在她眼前重现一遍……

“那个人是去世了吗？”大半天过去，莫共平缓了些，才问道。

“不太确定，这种情况多数是去世了，但也有个别是从天地审讯室抬出来去受罚。”

“从地上到这里是人的去世，那么，在这里人怎么去世？”

“灵魂消散。”

“灵魂消散？”莫共有些惊讶，“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对，就是彻底的消散，像一阵烟一样散落了，神形俱灭，永远无法再重生，也无法待在地下。”

“灰飞烟灭？”莫共道。

“是的。”

“那什么样的人会这样？做了坏事的人？”

女侍者摇头：“自杀的人。”

自杀？那么，荒木歌川也会灰飞烟灭？还是，他已经灰飞烟灭了？莫共心中轰隆一声，刚才的心绞痛又席卷而来，她只感觉天旋地转，是她把他害成这样的，是她！

莫共晕厥，两名女侍者便叫人将她抬在担架上，她们则紧跟在她身旁，细微的关照着。

审判正殿。

“荒木歌川抬走了。”下面的黑衣侍卫来报。

“好。”主判官。

见侍卫们抬着一个担架进来，佐助问道：“下一个要进来的人是谁？”

“莫共。”女侍者低头颔首，恭敬答道。

佐助忽而心中一震，那么她……遇到了荒木歌川？

原本荒木歌川几天前就审完了，但那天抬出去以后他一直昏迷，求生意志很弱，便在偏殿医治了一段时间，今日医官说他情况好转些，可以去受刑，没想到刚好遇到了下来的莫共……真是一段孽缘，佐助想。

“报告主判官大人，这名女子突发急症，走不了路，所以将她抬到了担架上。”

侍者们将莫共放到主判官正前方，主判官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女子，她还未醒过来，眼眸微微低垂着，长睫毛覆下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闭着眼睛都能够看得出她很痛苦。

主判官与旁边的佐助相视一眼，佐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即刻向下问道：“刚才担架上抬出去的那个人，莫共看到他的脸了吗？”

“黑色袋子罩着，并没有。”女侍者。

佐助望向主判官，主判官眼皮向下，略有停顿，又向上。主判官向来没有表情，佐助知晓这是他心底微微的波澜和沉思。

没看到都会突发急症？

他们擦身而过却不相识。

荒木歌川是自杀，除了受枪刑和刀刑期间其他时间都没有意识和感觉，而他们，刚才的擦身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般强烈，还需要急救。

“你们做得很好，功德之人需要好好守护。”过了十几秒，主判官大人才说道。

“谢主判官大人！”刚才一路护送莫共进来的所有侍者齐声回道，之后鱼贯退出正殿。

“是否需要叫醒她？”佐助询问。

主判官微摇头。

正殿中的工作人员将莫共的担架抬到一边，佐助辅佐主判官继续审判其他人员。

正殿中等待审判的人有许多，被审判者与等待者相互隔绝，主判官、佐助能够看到一切，而他们之间完全看不到，一切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