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6章 第 6 章

“姑娘，我细打听过了，你别看这院子这样大，房子这么多，其实，没一个钰二爷的姨娘，连通房也没有一个。”

若芯闻言一惊，抬头看她，脸上大写的不信，想说这满院子的美人，竟没一个是刘钰的女人？

“为何？”

“我听莲心说，好像是因为钰二爷觉得家里的丫头没趣儿，府上老爷管得严，外头的女人又不能领家里来，之前原有一个通房姑娘的，闹了些事，爷恼了，便撵了出去，之后就再没有了。”

“这刘家倒是家法森严。”

“不过我听说，这位爷外头可不止一个，说什么二爷的外室穿金戴银的，还说，还说二爷花了大把的银子包养了勾栏院里的行首。”

“之前有耳闻他风流好色，东京府里出了名的。”

“姑娘，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就你的性子，家里清净些岂不好。”

若芯没理她，拿起筷子来吃饭，嘴里低声嘟囔：“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这些日子，她一直盼着家中族人能帮一帮她，可又半月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晴儿依旧自顾自地念：“这院里的丫头，虽看着娇气，一个个跟小姐似的，可这些日子处下来也还行，听外头的婆子说，二爷对她们极好，她们除了每月有府里发的月钱，还有二爷单赏给这院里每人的，别的院的下人都羡慕的很。”

若芯慢慢嚼着菜：“刘府这样富贵，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见若芯这般敷衍，晴儿瞪起眼睛来埋怨她：“哎呀，姑娘，你就上些心吧，我说的你都要记下才好，咱们多知道些还能少吃些亏，现在可再不是在清河的时候了。”

若芯：“我听着呢。”

晴儿便继续说：“紫嫣是这院子里的管事娘子，说话办事极有章法，府上的主子和管事们也多有事就找她。”

“莲心看上去虽是个笨的，可我看她极喜欢姑娘，背地里总说姑娘的好话，咱们倒是笼络了她才好，姑娘，你说呢。”

……

若芯搅着面前的一碗粥，不置可否。

过了晌午，紫嫣从外领进一个富态可掬的婆子。

“姑娘，太太院里的崔妈妈来了。”

若芯起身，对来人福了一福。

崔妈妈一进屋就瞧见这新来的若芯姑娘竟是一身女医打扮，不由愣了愣。

转而又握住她的手，客气道：“姑娘来了几日了，可还适应这里。”

若芯点点头。

这边晴儿见她家姑娘又开始敷衍人，忙替她应道：“劳烦太太和妈妈惦记，我们姑娘没什么不好的。”

崔妈妈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同她客套，直说了来意：“太太让姑娘去她那儿拜见呢，我领姑娘去吧。”

若芯跟着崔妈妈去了长春馆。

她们从长春馆的右手游廊串过去，若芯一路走一路见各色丫鬟仆妇，笑着同她打招呼。

“二爷房里的姑娘来了。”

“姑娘，快请。”

若芯一直觉得钟毓馆里的丫头已经很规矩成体统了，没想到这个院子里的下人，更有条理，且都是嘴巧的。

崔妈妈将她引进了长春馆的明堂，安置在了靠西的红木方椅上，才转头去了内室。

内室里，康氏歪在靠窗的炕上，手里拿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听人进来了，便阖着眼睛问：“来了？”

崔妈妈回道：“在外边候着呢。”

康氏：“可说了什么？”

崔妈妈：“就像紫嫣说的那样，惯常的套话，瞧着不大会说。”

康氏：“是不会说还是不愿意说！”

崔妈妈没接话。

康氏直起身子，吩咐她：“叫进来吧。”

若芯被崔妈妈引了进来，她立在炕沿的不远处，忍不住抬眼打量，就见炕上一个家常打扮的妇人，斜靠在褐色绣花方枕上，粉面含怒，正在阖目养神，一小丫头拿着抛光的葫芦锤，跪在炕下给她捶着腿。

若芯忙上前跪拜：“见过太太。”

康氏这才缓缓睁开眼，道：“抬起头来。”

若芯直起身子微微抬头。

康氏便也打量她，只见下跪女孩长着一张眉目清秀的脸，虽不是绝色，瞧着也动人，那模样神态看着也老实可怜，只穿着打扮寒酸了些。

康氏：“来了这些日子了，住的可习惯？院里可曾缺什么短什么？”

“不曾。”

她答得简洁，听上去颇有些敷衍，康氏不由生了些恼意，只又强压下去，同她说：“你即不说什么，我只当你住得还成，没受什么委屈，起来吧。”

若芯站了起来。

康氏：“瞧你来这里不情不愿的，来府里这些日子了，也没说要来见我，倒是我，巴巴地让人请了你来。”

到底是在大家族里当家做主母的太太，康氏这才两句话，便悄无声息地拿捏起了面前女孩的短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家不曾委屈了你，你却没个礼数。

可若芯哪懂这些弯弯绕绕，她从皇宫大内一出来，一径就去了江南，这几年里，只怀胎养子做学问，内宅里的事，实在见得少。且这会子还没想明白，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来了这儿。

康氏见这女孩一句话不说，自己一拳一掌打下去，竟都落到了棉花堆里，不由转头看向了崔氏。

崔氏见状也是无奈，对康氏摇了摇头。

康氏冷了脸：“即见过了，那你去吧。”

太太生了气，在一旁陪着的崔氏便不得不上前说和。

“方才在钟毓馆，我瞧姑娘写的字周正，不如让姑娘给太太抄两篇佛经，表一表心。”字周不周正的不打紧，倒别这样不欢而散。

康氏没点头应允可也没摇头。

崔妈妈便赶紧上前，将带若芯带了出去。

她只一出来，就拉住若芯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姑娘，怎么也不在太太面前说两句好话，你一声不吭地，这太太也不欢喜呀。”

又说：“姑娘，咱们府里上下都喜欢阿元，姑娘是阿元的娘，还不借了这股子劲，讨了太太的喜欢。”

若芯见这位崔妈妈对自己好言相劝，感激之余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谢妈妈提点，可我实在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带阿元回家，阿元不是这里养大的，就算他是钰二爷的骨肉，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我出身卑微，也实在不配住在这里。”

听了这话，崔妈妈身上狠狠打了个激灵，眼睛不自主地往康氏所在的内室看去，又慌忙抬手，一把捂住若芯的嘴，心想，这丫头别是个傻的吧，整个府里都认了阿元，你竟说阿元名不正言不顺，满府里都道你生了刘府的子嗣，将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怎么倒往外推。

“姑娘糊涂，可不敢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你是没瞧见二爷因为下人嚼了句小少爷名分的话，赏了好大一顿板子，那二爷是认定了阿元的，姑娘你出身再卑微，也是他娘，那就是咱们府上的体面主子，什么配不配的，就冲二爷和老爷太太喜欢阿元这个劲，姑娘将来就是前途无量，可不兴再说那话了。”

她一面说一面把若芯引到外间花房的炕上，又吩咐小丫头从佛堂里请了佛经出来，伺候若芯抄写。

“我多说两句姑娘别不爱听，咱们太太，是府上的当家主母，大家出身，平日里骄傲地正经奶奶都不夹一眼，可你看今儿，特地让我亲自去请了姑娘来，旁人哪有这个脸了，你方才一句客气话不说，太太也没恼，换了旁人早给骂出来了，可见待你是不同的。”

若芯知这妈妈好心，没再说别的，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笔，盘腿坐到了花房炕上，认真抄起了佛经。

有丫鬟殷勤给她倒茶，端点心。

康氏这天起的早，见完若芯，就歪在炕上直打盹，直到她屋里的管事娘子娟娘进来换香时，才坐起身问：“她在外边干什么呢？”

娟娘回道：“还在写呢，没动过地儿，如月，连翘过去引她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墨汁蘸没了，也不叫我们给她磨，只自顾自得添水，给她端的点心一口没吃，茶倒是吃了两盏，太太，该用午饭了，不如把阿元抱过来，留他们母子用个饭，孩子在，到底是个趣儿，没准就不这么别扭了。”

康氏一想起若芯那不情不愿的倒霉模样，心里就直不受用，皱眉道：“别了，我瞧着她吃不下饭去，叫她走吧。”

正说着，就听外间又来了人。

“太太可曾用过饭了，我给太太带了些来，叫太太尝尝鲜。”

是二房的大奶奶秦穆菲，娟娘忙从内室走出去招呼她。

秦穆菲是刘钰堂兄刘铎的正室，康氏的外甥女，还是这府里的管事大奶奶，她性子爽朗，口齿伶俐，又爱操持事，康氏便让她来管家。

秦穆菲一进长春馆的明堂，就瞧见一脸生女孩坐在西边花房的炕上写字，她愣了片刻，心里思索着，这哪儿来的没体面丫头，穿得这样寒酸的在她姨母房里写东西。

不想小丫头连翘上前来报：“大奶奶，这是若芯姑娘。”

秦穆菲诧异的脸上一下笑了起来，她几步过去，坐到若芯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说：“哎哟，我说姨妈房里怎么突然来了个标致的美人，是我不知道的，原来是若芯妹妹，妹妹来府里这些日子了，住的惯吗？下人们有不听话的只管告诉我，我近日里事多，不曾去钟毓馆看妹妹，妹妹别见怪。”

还要再说些别的，就听见康氏从内室出来咳嗦了一声。

秦穆菲赶紧闭上了嘴，从炕上起身，两只眼睛看看康氏再看看若芯，尴尬道：“太太可曾用过饭了，我带了些新鲜的，给太太尝。”

康氏没理她，冷着脸对若芯说：“我就不留你用饭了，你回去吧，好生照看阿元。”

若芯从炕上起身，冲康氏福了福，道了声是便走了。

秦穆菲见状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太，我瞧着若芯妹妹有些不知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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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