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26章 第 26 章

大年初一，刘氏祠堂。

刘斐领着刘氏子弟不下三十余人祭祀祖先。

待各项祭礼一一完毕，刘斐松了口气，他转回头，环视四周，伸手要抱阿元，刘钰忙将孩子抱起来，递了上去。

刘斐一面逗阿元，一面缓缓训话：“年下了，我啰嗦两句，还是那句话，你们一干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在行事之前，都得先想着家族体面，倘若有谁做了什么，污了家里的门楣，我绝不轻饶，也别总瞧着如今日子过得比别家富贵，便成日里游手好闲，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居安思危，该当差当差，该读书读书，倘若叫我知道哪个不上进，便是大棒子打死，也不疼惜半分。”

众人恭敬听着，一一道是。

刘斐抱着阿元，见怀里小人没精神，问：“这孩子，可是因起早了，过年了倒不如平日里欢实。”

刘斌回道：“我瞧着，是方才老太爷训话太严肃了，这孩子怕你。”

又对阿元道：“阿元不是要给太爷爷背唐诗么。”

阿元小眼睛一转，背了一首他祖父昨日才刚教他的一首过节唐诗。

刘斐一时高兴，把身上的一个碧玉乌龟赏给了阿元。

刘斌忙道：“爹别惯坏了这小人。”

刘斐摆摆手。

祠堂里，小辈们接下来还要去各房，给老太太太太们拜年，可刘斐抱着阿元不松手，众人便只能立在屋里等着。

刘铎频频给刘钰递眼色，示意他注意时辰。

刘钰眼见天快要亮了，只得上前一步，请示道：“老太爷歇歇吧，还要去各房拜年，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刘斐这才把阿元还给了刘钰。

刘钰抱着阿元，请示刘斌，刘斌对刘斐作揖告退，率众而去。

天色渐渐大亮，祭祀拜年一趟活儿下来，又起得这样早，寻常男子身上都不痛快得紧，更不消说阿元这么小的人。

小家伙眼神迷离，靠在刘钰身上就想睡，刘钰时而牵着他，时而抱着他，这会子只见孩子两只手都挂在他身上，低头撅嘴老大不乐意道：“爹爹，我要阿娘。”

刘钰抱孩子的手也酸了，偏这小人使性子，赖着他不让旁人抱。

刘钰只能尽量抱着他，不叫他走路。

转头又对身边常胜说：“去院里叫若芯，让她去老太太那儿候着，就说阿元要娘，去完下一家，我们就转回老太太那儿。”

——

钟毓馆

若芯不敢偷懒，早早起来，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务。

待烧了纸钱，将钟毓馆里的各路神仙一一祭拜完，这才对丫头们道：“累死了，我去歇一歇。”

可刚歪到炕上，就听外头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来，哪还睡得着。

晴儿从外走了进来，搓了搓手，笑的满面春风：“姑娘，老太太那边好不热闹，昨儿夜里灯火通明，今儿早上更是放了两回炮仗，把那防火的小厮，忙的都快上房了，各处蹿着去看。”

头一回在刘府过年，小丫头很高兴。

她早起伺候若芯洗漱时，没想到刘钰竟对她笑了。

“过年了，爷叫紫嫣单封个大的给你，你一年到头伺候你家姑娘也不容易。”

她自跟着若芯以来，还从没得过年节里的赏赐。

晴儿摸了摸怀里的荷包，被这府里过年的气氛裹着，一时美滋滋的，去年此时，打死她都想不到，他们主仆三人能过这样富贵体面的日子，小阿元自不必说，没想到二爷还待姑娘这般好。

若芯:“我原也要赏你的，倒被二爷抢先了。”

晴儿走到炕边儿坐下，从怀里拿出那个绣福字的荷包，对若芯道：“姑娘快看，好大一袋子钱，我还以为是一袋子散钱呢，没想到还有两块实心银子在里边搁着，快瞧。”

说着，将那银子捡出来给若芯看。

若芯见晴儿这般高兴，也抿着嘴笑起来：“这府里节是节年是年的，虽说规矩大，可也多出许多滋味来。”

晴儿道：“今儿我一定要多出去走动，多得些赏赐沾些福气才好。”

正说着，刘钰打发人来叫她去慈安。

若芯彻底不得歇了，收拾好自己去了慈安。

慈安客室，一屋子主子奶奶姑娘们，正陪着太太老太太说过年的吉祥话，见时辰差不多了，都侧眼往外瞧，想说这会子爷们也该带着孩子们拜年回来了。

外头，先是刘铎抱了东哥儿进来，塞给了秦穆菲，对长辈行礼后。又赶去了前头，东哥儿蔫蔫的，显是累的不轻。

再然后，那些被折腾了一早上的小哥儿，陆陆续续被送了进来。

刘钰抱阿元进来后，康氏忙起身过去查看，心疼道：“我的儿，怎么了这是，累着了，我昨儿还说呢，别让这小人去了，就咱家过年的折腾法儿，再把孩子给弄病了。”

阿元脸埋在刘钰脖子里，哼哼唧唧的要找娘，刘钰四下看了看，问康氏：“他娘呢。”

娟娘忙回道：“若芯姑娘在暖阁里，我去叫她。”

不一会儿，若芯从外挑帘子进来，刘钰一把将阿元塞给她，甩了甩麻了半个身子的手。

只他刚端过丫头手里的茶，就见阿元正用小手去扒若芯的衣襟。

屋里一众奶奶姑娘们见孩子这样，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

若芯也被阿元的举动给惊着了，她忙攥住孩子乱摸的小手，一时涨红了脸。

哪知阿元见娘亲不给他吃，立时哭闹起来，小脸在她胸前使劲蹭，呜呜咽咽地要他娘喂他。

嘭…的一声，刘钰皱着眉头撂了手里的茶，从若芯怀里抢过阿元，也不同长辈行礼，抱着孩子大步往外走去。

阿元乍一从若芯怀里出来，愣了一瞬，而后哇哇大哭起来，若芯惊慌失措地冲长辈们福了福，跟着他们父子出去了。

屋里老太太见状，指着希文着：“去，去，你快去，跟钰儿说，大过年的别让孩子哭个好歹，让他吃两口吧。”说完念了句阿弥陀佛。

康氏冷了脸训斥管事娘子卫林家的：“怎么也不说让奶娘喂了再送进来，这不是擎等着让孩子哭闹么。”

卫林家的忙回道：“太太，所有的奶娘，早在廊下侯着了。”

东府的田大奶奶见状，替卫林家的说话：“太太，咱们家的奶娘都是知道规矩的，必是元哥儿不肯，钰二爷又头一回当爹，没有经验，见孩子没找奶娘，便以为没什么，我多说一句，这小孩子都依赖喂乳，谁最先喂过他，别看孩子小，可都记得，旁人的奶水再好，也抵不过那头一口。”

说罢指了他身边的宝哥儿：“宝哥儿先前的奶娘就是这样，犯了错，刚发落出去换上新的，立时就哭闹起来，到底还是把之前的那个奶娘又叫了回来。”

这田大奶奶虽没明说，话里话外却意有所指。

府里的禁忌是不能谈论钰二爷之前的私事，便没人敢同他接话。

只康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可总让他娘喂也不是个事，好在阿元之前也并没怎么哭闹过。”

又转头对娟娘道：“一会儿你去传我的话给二爷，下午让元哥儿在老太太这儿睡一觉，别抱出去了。”

娟娘应声去了。

阿元被刘钰抢下，抱去了暖阁后的围房，若芯跟过来接下了他，见屋里没人，这才慌慌张张背过身去，敞开衣襟让孩子吃。

孩子小嘴一得了吃的，围房里霎时安静下来。

刘钰那脸色冷的都要结冰，他站门口处挡着，怕有人冒然进来瞧见什么，听孩子不哭了，这才恼道：“不是请了奶娘吗？怎么还摸你的衣领子，院里是养了一群废物吗，你也不知管管。”

若芯：“奶娘很尽心，三不五时的就要喂，大约…大约是阿元依赖母乳，他早有月余没缠我喂过他了，不想…不想还是没有戒掉。”

过了一会儿，阿元吃饱喝足，小身子在娘亲怀里解了乏，年下炭火又好，烘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小家伙咂摸了两下嘴，一闭眼便睡着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芯慢慢把他放到炕上，整好衣裳，转头对刘钰说：“别堵门了，叫丫头们进来吧。”

刘钰这才走到炕边，看了看睡熟的儿子，轻声骂道：“臭小子，真是欠揍，老子早晚打你一顿。”

说罢，一阵风似地出去忙了。

外头庭娘带着小丫头鱼贯而入，给阿元垫上枕头盖了被子，和若芯一起守着阿元睡觉。

不多会儿，娟娘从外走进来，先看了看熟睡的阿元，轻声问：“小少爷还没醒呢？一会儿该用饭了。”

若芯：“不如，我抱他回去吃吧。”

娟娘道：“这可不成，姑娘不知咱府上的规矩，大年下的，还是在老太太这儿用饭才是。”

正说着，小丫头穗禾端进来一盘点心：“姑娘快吃一块，我刚从客室里偷端出来的，还热着呢。”

若芯见这丫头殷勤的，都快把那点心杵到她嘴里了，忙捏了一块吃，又赞道：“好吃，你吃吧。”

众人笑起来，娟娘道：“我们小穗禾可算有眼色了，知道若芯姑娘是二爷的人，上赶着把果子往前送，瞧把姑娘吓的，指定以为老太太房里的丫头都是会讨好卖乖的呢，是吧，希文姐姐。”

希文刚进来，就听见娟娘打趣她，也不肯示弱：“呸，大年下的不巴结姑娘难道巴结你这蹄子，穗禾，还不啐她。”

又同众人笑怼了几句，这才催若芯：“里边就要摆饭了，姑娘快带哥儿过去吧。”

若芯指着阿元，又对希文道：“他困得不行，只怕一会儿还要睡，就别过去了。”

希文知她脸皮薄，忙道：“好姑娘，方才的事可别往心里去，小少爷是小主子，睡着了也得过去陪长辈，一会老太爷和二位老爷就要来了，瞧不见哥儿，怕要生气的，抱过去吧。”

若芯见娟娘和希文两个掌事大丫头都来催她，知这一趟免不了，这才抱起阿元，进了客室。

客室里，东府的姑娘奶奶们大都是头一回见若芯，方才匆匆一瞥，没瞧清楚，现下见她抱了孩子进来，忙都过去同她打招呼。

那东府是刘家的另一支，刘斐兄长刘邡的府邸，因长辈早殁了，年节里，便都来西府这边跟着刘斐和王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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