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深山研究所。
高耸坚固的石墙下,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女人正面无表情地昂头观察着石墙外疯长的桦树。绿色的枝叶笼罩成一个巨大的天然屏风,只有稀疏的阳光能从中透过来。
“真像坐牢啊,不是吗?”
许芷砚闻声转身,她的同事孟楼笑着向她走来:“芷砚,我的狱友,怎么跑这儿来躲清闲了,我可找了你老半天。”
许芷砚笑笑:“抱歉,学姐。实验数据一直复现失败,想着出来转转,说不定能有点灵感。”
“到了这时候还想着做实验的,估计也就剩你了。”孟楼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当初,大家刚进研究所,每个人都带着改变世界的壮志,结果一转眼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蹉跎了八年,一事无成。唉,或许现在放弃也是一种解脱。”
少见孟楼这么消极,许芷砚心里一动:“是通知我们回家的文件下来了吗?”
孟楼没有回答,她从实验服的衣兜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了许芷砚。
八年前,许芷砚来到深山研究所的时候,帮她对接工作就是孟楼。她们曾在一个学校读书,研究方向一致,这八年也一直在同一个研究组奋斗。
在许芷砚心里,孟楼不仅是一位严慈相济的上级,更是一位可以依靠的姐姐。她从不在自己的学妹许芷砚面前展露疲态。但这一刻,她浑身上下却展露出一种绝望到了极致的诡异放松感。
“芷砚,你还记得半年前的异象事件吗?”
许芷砚点了点头。
那一晚,研究所的仪表全部异常。在那之后,他们所有的实验再没有复现成功过。
“这八年来,我是研究所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那时候,你们问我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说没有。”孟楼转过身,复杂地看向这个研究所里最有天赋的研究员、她的学妹许芷砚:“芷砚,抱歉,我说谎了。那一天,外面的确发生了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
许芷砚沉默了半晌,开口问:“是什么?”
“比起我苍白的解释,只有你自己去看才能更好地接受。”孟楼说:“我给你安排了个去处,在杏坞市。就当是下岗再就业吧,忘记在这里的一切,忘记深山研究所和那些实验。芷砚,好好生活,别被新世界吓倒。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许芷砚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正欲再问,孟楼却快速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块布,紧紧捂在许芷砚的脸上!
一瞬间,许芷砚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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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许,欢迎欢迎!太感人了,没想到组织竟然派了一个这么年轻有为的女孩来我们这儿,实在是太屈才了呀!”
“小许小许,你叫我徐会长就行!嘿嘿,我们俩的姓听起来还蛮像的嘛,说不定几千年前是一家哦!”
“不对不对,你瞧我,一紧张就爱瞎说话!你是人类嘛,我们俩绝对不可能是一家的哈哈哈哈哈哈!”
身材矮小但圆滚滚的徐会长在许芷砚身前走着,嘴里说个不停。看得出这位徐会长是个话痨,从他们刚刚见面开始,嘴就没有闲下来过。
但是许芷砚自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
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徐会长的屁股上。当然,这绝不是因为许芷砚在深山研究所的八年终于给自己憋出了心理疾病,就连老头也垂涎欲滴了;而是因为这个圆圆的小老头屁股上,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端卷成一个球的、货真价实的大尾巴。
是的,一条尾巴——因为兴奋还时不时抖来抖去、随风摇曳——出现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的屁股上。
是cosplay吧。许芷砚面无表情地想。
俗话说得好,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剩下的那一个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也是正确选项。
我的新领导好潮流。许芷砚心中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我们的员工宿舍楼就在协会的后面,我先送你去收拾收拾吧!”徐会长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身后的大尾巴也跟着动了动:“其实本来应该由我们这些老员工帮你提前收拾好的。实在是,大家都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报道,毕竟在你之前已经跑了三个人类……吱!?”
徐会长猛得一转身,他矮圆的身躯差点没站稳。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尾巴,狐疑且严肃地看向许芷砚:“……小许,你刚刚是摸了我的尾巴吗?”
“抱歉抱歉,徐会长!”许芷砚也有些尴尬。实不相瞒,看着这么一条油光水滑的大尾巴在自己面前晃呀晃,她也不知道怎么,一时鬼迷心窍就上去摸了一把。
本以为徐会长不会发现,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许芷砚更尴尬了,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您的道具太逼真了,我实在是有些好奇……”
“道具?”徐会长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马上恢复严肃道:“小许,虽然我是一个随和的鼠,但也不意味着你可以这样……咳,以下犯上。你还是要端正一下你的行为的,好吧!”
许芷砚痛定思痛:“抱歉会长,我一定不再犯了!”
“很好!”徐会长又高兴起来:“前面的路口左拐,就到我们的员工宿舍楼了!咦,这小子怎么来了?”
街对面,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正向这边走来。他穿着黑色的背心,上半身恰到好处的肌肉和蜂腰展露无遗。他的模样也生得很好,浓烈到恰到好处的五官和冷得掉渣的表情组成了一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
但最吸睛的,还是他那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使得青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气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白发帅哥现在看起来相当的不爽。
他就这么蹭蹭蹭地走到了许芷砚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盯着她,说道:“初次见面,我叫墨酩。”
许芷砚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我是许芷砚。”
不知道为什么,许芷砚感觉握手的时候被墨酩捏了一下。她疑惑地看向墨酩,却发现对方还是一副拽得要死的表情。
我惹他了吗?许芷砚在心中想了想,又迅速排除了这种可能。
这么有个性的人,只要接触过,她不可能记不住。
“我带你去宿舍。”墨酩撂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许芷砚只能莫名其妙地跟上。
墨酩走得很快,许芷砚只能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徐会长甚至一路小跑,累得直喘气。
徐会长也想不明白:“墨酩这孩子今天吃枪药了?虽然平时脾气也不怎么样,但是也没这么不礼貌哇!小许,我代他向你道歉。”
许芷砚笑笑:“没关系的。”
走在前面的墨酩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硬邦邦地问道:“吃饭了么?”
许芷砚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这边。”不知道为什么,墨酩看起来更生气了。这下连徐会长也不敢说话了,他和许芷砚紧跟着墨酩,来到了一家焖面馆。
“来个大锅焖面。”墨酩直接点了菜,然后走到餐桌旁坐下。许芷砚跟着徐会长坐到了墨酩的对面座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坐下那一刻,墨酩突然没好气地轻轻哼了一声。
这位新同事……脾气真的有些差了。许芷砚默默在心中为自己未来的职场生活点蜡。
焖面很快端了上来,真是非常实诚的一大锅,满满当当。手擀面条焖成了诱人的金黄色,绿色的豆角表皮微皱,玉米段香糯金灿,排骨也是分量十足,还浇了一层厚厚的土豆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墨酩用公筷夹了满满一大碗放到了许芷砚面前,接着又给自己和徐会长盛了两碗。徐会长努力坐直身子,凑到许芷砚耳边悄声道:“你看,我就说他不是没礼貌的孩子吧!”
徐会长对自己部下好宽容!徐会长有一双善于发现长处的眼睛!许芷砚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大锅焖面,许芷砚和徐会长各吃了一碗多就已经撑得不行,剩下的全被墨酩包圆了。不同于许芷砚和徐会长吃撑后大发饭困的样子,墨酩轻松得好像只是吃了一块小小的马卡龙,悠闲地站起身去结账了。
离开面馆,徐会长表态他必须得去散散步消化食,员工宿舍楼近在眼前,就由墨酩带着许芷砚去。刚刚和墨酩经历了“我把饭钱a你” “不用” “这多不好意思” “别来这一套”一番传统拉扯的许芷砚已经对墨酩改观了不少,于是点点头,愉快地跟上了墨酩,对于未来的容身之所充满了期待。
员工宿舍楼从外表来看有点像老式家属楼,院子里栽着柳树,树荫下有老人在激情对弈,好不惬意。
“绿柳小区一共有五个单元楼。协会的职工都住在一单元,别走错了。”墨酩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圆形电子卡:“给,开单元门的。丢了要去门卫补办,小区很老,用不了NFC。”
许芷砚默默地问:“什么是NFC?”
墨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推开了单元门。
“你家钥匙现在在我手里……我们俩的宿舍是对门,所有他们把你的钥匙顺手给我了。”墨酩走到301的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大家都以为你不会来,所以没来得及收拾。不过应该不至于太……”
房门打开,许芷砚和墨酩双双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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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楼学姐,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收到我的讯息。我已经到了杏坞市,并且和这里有些奇怪的同事们见了面。
我会听从你的建议,试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直面这个些许陌生的新时代。
好消息是,截至目前,同事们看起来都很不错。
坏消息是,我的新宿舍好像被导弹轰炸了。
……不止一次。
开新文啦![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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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山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