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们打算去舍府找蛇妖抢回钥匙,但暂时还没办法立马就过去。
云澜身体内残留有蛇毒,为了不让毒液流窜进丹田当中,他一直在另外分化出六七成的力量进行压制,解决这个麻烦之前,应战仇人二号蛇妖只会得不偿失。
他怒骂妖孽阴狠毒辣,趁他和瘸子缠斗吃紧,居然偷袭,一口毒差点毁了他的道基,又骂守着秘境入口的清微书院尽是些酒囊饭袋,能把蛇妖放进来。
他想到清微书院,便想到殷华之,想到那个无法无天的东西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玩金屋藏娇,怒火蹭蹭上涨,这附近没什么能让他发泄消气的东西,他随手掐起正在给他治疗的医修的脖颈,掐得人骨头碎响,无缘无故指责骂道:“贱东西,下手不知道轻点,你想谋害我不成!”
医修是另外一位云家奴仆。
这人被掐住脖颈后立马挤着嗓子道歉,不停吐露好言好语,卑微相比上一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装作被吓到,跟着小声哄了两句,云澜躁动的脾气被按回原位,赶在掐死他之前停住了手。
你看着医修涨红着脸继续为云澜施针,手中动作稳健,没有受刚才的变故影响,可谓相当能屈能伸。
将毒液聚于一处,再用内力逼出毒血,这是凡人的方法,过程虽慢,却最为保险,毕竟在场没有人知道那蛇妖究竟是什么来头,强行用灵力催发容易生出变故。
边抱着你,边让医修施针,你在云澜的怀抱中晃来晃去,从他的左边肩膀挪到右边肩膀。他也不嫌麻烦,每换一个穴位都要翻动一下你的身体。
估计是这场面太恶心,许久不语的无情道出声询问:“抱着女人怎么医治?”
云澜单只手搂着你不放,回道:“她身娇体贵,容易招人觊觎,放我身边我才放心。”
蠢得令人发笑,无情道剑修反问:“会觊觎她的人不是已经被你挖了眼睛吗?”
云澜还是不愿意,医修偏偏与他作对似的,后退一步,请求他将上衣掀开,要在丹田附近的几个穴位施针。
两人无声较量,云澜稍逊一筹。
环着你腰间的手一松,云澜将你放到地上,那件外衣从你的头顶上掀开,自然垂落到肩头,他拢了拢你凌乱的黑发,把你推到身后,像防贼一样,挡在你和无情道剑修之间。
你对此不是很理解。
比你更加不理解的人道:“我与她皆为女子,你怕什么。”
被一再逼问,云澜已经烦不胜烦,少爷的脾气忍到如今也算濒临极限,剑随主人,早就跃跃欲试,发出锃锃剑鸣。
他空出的手握住剑柄,在空气中轻点,状似试探威胁,“你我一母同胞,你想做什么我能不知?你分明就是——”
无情道剑修不等云澜废话,率先拔剑,“蠢货!”
太快了,你还没来得及将头抬起,拨开贴在脸颊两侧的碎发,睁远眼睛看一看那位实力高强,对你杀欲旺盛的无情道剑修究竟长着什么模样。
那把青蓝色的长剑就划开空气,从正前方劈来。
高修强者的威压扑面而来,犹如一座望不见顶的巍峨巨山,将你的魂和肉压在原地动弹不得,教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如何被密如天罗地网的剑气切成血块。
她要杀你,一点机会都不愿留,一刻也不打算多等。
“云疏!你真敢杀她!”
云澜目眦欲裂,挥剑挡在你身前。
呼吸静止的一刹那,你从残暴的剑气一角窥到长姐的面容,珠钗步摇,华丽宫装,穿得摇曳生辉,明媚如花……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没有预料到云澜愿意为了你硬抗剑气凝光,没打算谋杀亲弟的云疏反转手腕,变换招式改刺为扫,将你们二人甩飞出去。
虽然有云澜护着免除一死,却也仅限于此,你呕出一口鲜血,痛得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压爆你的心脏。
云澜替你挡下大半伤害,体内又有未清的蛇毒,他脑袋挂在你的脖子上,好像死了一样,连个动静都没。
无情道剑修闲庭信步,走到你的面前,伸剑挑起你的下巴,心知你逃无可逃,她忽然就没有将你就地正法的冲动。
你强忍着疼痛,被迫抬起头,任她侵略的目光观察打量,从你的眉眼,再到你呕血的唇角,以及更往下,高高仰起来的纤细脆弱的脖颈。剑尖略一抖动,划开你脆弱的皮肤,渗出颗颗血珠。
“还以为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原来就是个擅用魅术的妖邪。”
云疏收剑,伸出食指蹭掉剑尖上的殷红,放在鼻下轻嗅,你的血与旁人的血没什么不同,腥咸湿锈,捻开后只剩薄薄一层,尝起来也没特殊的滋味。
你怕极了,哪怕她把剑收走也不敢乱动,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云疏看,唯恐她再刺你一剑似的。
她神情微动。
“我本想杀了这个误事的玩意儿,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可以留她一命。但是,她绝不能再留在你身旁。”
云澜听不听得到不重要。她不是商议,是通知。
修真界弱肉强食,实力大过一切,没有反抗能力,人前再怎么猖狂放肆,也得向强者低头。
她将你从云澜怀里往外拽扯,动作粗暴,丝毫不在意你的内伤。被挤压到断裂的骨头,你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皱了一下眉,仅仅是皱了一下,后续也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最终还是生拉硬扯地把你拽出来。
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云疏稍一松手,你就跌跌撞撞往后倒,支撑你立起来的骨头断了几节,你本就站不稳。
云疏顺手托住你的后背,才诧异地发觉你是柔弱的血肉之躯,没有一点妖邪该有的体魄。
女孩的身体像是一滩水,黏答答挂在她的手臂上,滑不下去,立不起来,比上好的鲛绡都要柔软,她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你搭在她的身上,被身体的疼痛折磨得痛苦不堪,小声求饶,“可以给我医治一下吗。”
她没有理会你,合上双眼,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你不知道此刻她有多么心神动荡,悬挂在她识海上方的无情道心法正在疯狂运转,以压制凭空滋生的七情六欲,等她再睁开,笼罩眼底之上的阴影反而更深了几分。
你熬不了多久,只能可怜地继续求饶。她被你扰得心情烦乱,手下动作强硬地抠开你的嘴,往里面塞一颗丹药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药液流入你的身体腹部,味道实在说不上好,苦涩难忍,怪味呛鼻,你有点恶心想吐。
你吐不成的。
把药塞进你的嘴里,云疏却没有立即抽出手指,那根侧边生着粗茧的修长手指在你的口腔里转动一圈,摩擦扣弄你的牙齿和腮侧,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不含恶意,却也说不上友好。
你战战兢兢收着舌头,仍不可避免地舔到她的指节。她表情不动,仍然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眼神却幽暗下去,随你一起吞咽口水。
是你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你想吐的感觉被她扣弄得更加浓烈,好在这位无情道剑修很快厌烦了作弄人的游戏,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你,让你能在狼狈不堪地溢出口水之前压下喉中的翻涌。
丹药的作用显著,你身上的痛感减弱了不少,能够站直身体,跟在她的身后。
虽然都是一样人品低下的烂.货,但跟着女人好过跟着男人,至少前者不会突然小脑控制大脑,你对此接受良好。
云疏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并不浓郁,要离得很近才能闻到,是偏甜腻的脂粉气息,和她本人的气质并不相符。
或者说,其实她整个人的装扮都与她所学之道截然相反,以你对无情二字的理解,或许并不该在装扮上精雕细琢。
纤瘦矮小的体型撑不起满头珠翠,云疏的身高比例相当优越,你站直后发现自己还不到她的下巴,目测比云澜还要高一点。
兴许还有练剑的缘故,她的肩很宽,臂膀力量不输云澜,你毫不怀疑,如果她想杀你,仅凭一只手就能掐断你的脖颈。
说不艳羡是假的,如果可以,你当然也想成为这样一位随心所欲的强者。
被迫围观一场姐弟阋墙的大戏,那位颇有眼力见的医修什么话都没说,趁着你和云疏拉拉扯扯,爬到几近昏死过去的云澜身边,为他疗伤诊治。
太识趣,你不由得多看他一眼。青衣挽发,面容苍白寡淡,偏偏有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很具特色的长相。
你转动眼睛,正被一直观察你的云疏抓个正着,她与你目光交汇,神色阴沉了许多。
你注意到这位无情道不合格选手每次开口前都会有对应的微表情变化,很微小,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每句话都会提前打过腹稿。
果不其然。
云疏压下一节眉头,“见个男人就想施展魅术,不勾引人活不下去?”
怎么能这样说你呢。你感到委屈,想要为自己辩解。她有预知能力一般,率先捏住你的下巴,堵上你的嘴,让你把要说的全都吞回肚子。
“趁早收了你的心思,我可不是能被你三言两句迷惑的蠢货,见你是个新鲜玩意儿才留你一命,胆敢再惹出乱子来,我第一个杀了你。”
捏得似乎用过了力,两指红痕留在脸颊上,衬得你灰头土脸,更加可怜兮兮。
她在虚张声势,你已经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杀欲。
所以你敢肆意妄为地仰望着她,眨巴眼睛,将脑袋侧过去,竖起两根手指,用你乖巧的壳子向她发誓祈求。
“姐姐,我肯定听你的话,不看别的男人一眼,求你不要杀我。”
她没说好与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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