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吃完朝食,陶老汉带着几人往村正家走,留下陶青苗和二房两个小娃守在家里。
一路过去,碰上不少村里人扛着锄头去地里伺弄庄稼。见陶老汉领着一家人走过,无不寒暄两句。
不多时,几人已经到了地方。陶老汉站在门外喊:“王村正可是在家?”再上前叩了叩门。很快,门内脚步声响起。
开门的是个少年,见到来人先招呼一声:“是陶家阿爷?”说话的空隙又把几人往屋内引去。
王村正家才刚吃完朝食,屋里妇人正在收拾。陶老汉见状停在院子里,佝着身子说:“可是打扰了?”
王村正摆摆手,“一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陶老汉搓搓手,想了一下才说:“之前商量给大郎和二郎分家,今日便过来把这事给办了。”
“你家大房眼下并无男丁,这如何分家?”王村正停下卷烟的动作,疑惑地看过去。
陶二郎瞅着时机上前解释:“家里商量好了,大嫂那边单立女户,往后带着两个丫头过。”
女户?王村正皱着眉头思索,确是有女子单立门户这一说,可自他当村正以来,倒是一次也没碰到过,陶家的泥腿子怎会知晓这些?
他按下心中不悦,脸上仍是一副平和的样子,直接问向赵丽娘:“赵氏,你已然同意分家之事?”
赵丽娘听到问话,朝着声音看去,过了许久才点下头。陶青禾见此只能替她回道:“村正阿爷,分家的确是商量好了。”
见回话的是一个女娃,王村正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太阳,估摸着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没下地,直接让小孙子出门喊人。接着才说道:“既是家事,我也不便过多掺和,不过你陶家原是逃难过来,村里并无亲族,只能另找人做个公证。”
陶老汉无不答应。
几人又随着王村正出门,往大晒场走去。一路上遇到扛锄下地的人,见着村正领着陶家人走过,一时好奇心起,竟是连地也不锄了,扛着锄头便跟在一行人后面。
才到地方没多久,几家公证人也陆续到达。王村正见人已到齐,便清清嗓子,扬起声音:“陶家大房和二房已商量好分家之事,赵氏替下陶家大郎,另立门户。今日请诸位过来便是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四下就炸开了锅。
“这陶家大郎不是才走没两天?”
“可不是!这赵氏如何能立门户!”
“俺滴乖乖!陶家大房没男丁也能分家?”
“可怜两个女娃娃,往后可不好过喽!”
跟着过来凑热闹的众人这下可开了眼,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说着,听到这些话的陶家二房脸色却难看起来。
王村正见此,立马高声喝道:“都安静,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一起做个见证也好!”
他转头看向陶老汉,“大郎虽已不在,可这分关书须得写下,赵氏才可凭此立户。”
听到这话,陶老汉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开了口:“赵氏虽没能为大郎添丁,但她在我赵家多年也算贤淑孝顺,因而分钱财一贯,粮食一石,另许东头山脚下的草屋及田地与她,其余家中物什暂不计入。”
一众人听他说完,忍不住在心里估算,这陶老汉可是偏心偏大发了,一石粮能吃多久?一贯钱又能使多久?更何况那块地还是刚开荒出来的吧?说是草屋,谁又不知是那陶大郎给花搭建的棚子!这赵氏母女往后要如何过活?
四下议论声又纷纷响起,一位妇人的声音格外洪亮,“陶家老叔!就给这么些东西,也不怕你家大郎泉下寒心?”
陶青禾朝着声音望去,是个有些眼熟的婶子。
陶老汉面色不善,回道:“前些时日我陶家为大郎花费多少,诸位乡亲不是不知!现下哪还有许多银钱与那赵氏?”
那妇人不住摇头,嘴里啧啧道:“陶大郎若是知道妻女被扫地出门,不知夜半时分会不会回来诉苦呢!”
陶老汉听到这话立马瞪眼过去,这丁氏向来是个不知轻重的!此时说出这番话来,让他陶家往后如何做人?
王村正不想多生事端,见状赶紧出声:“丁氏休要再说!既是陶家家事,赵氏也无甚异议,便按分关书所写,各位过来按印即可。”
陶青禾面带感激,朝着丁氏微微欠身,又扶起赵氏走上前去。等各方都按上手印后,压在陶家二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收起分关书,王村正看向四周,“此事既已办成,各位自可散去吧,那地里的庄稼不浇水不锄草了?”
一众乡民凑完热闹,自觉没趣,又三三两两相携而走。
见人已经散开,王村正对着余下陶家人解释:“虽说分关书已经写好,此事仍需我去县城走一趟,待审查之后,赵氏和两个丫头的户籍便能下来。”
陶老汉微躬着背,堆起满脸的笑,嘴里哪有不答应的。
“村正阿爷,我家立户的事麻烦您了。”陶青禾忽地开口。
王村正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唏嘘,赵氏是个立不住的,这女娃娃又要守孝三年,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饶是思绪再多,面上也并未显露出来。他点头回道:“往后你们母女单独过活,还是得想法子立起来才是。”说完又抬眼看了看,见日头还没到最烈的时候,王村正想着往县城走一趟将此事赶紧办了才好。便让陶家人散去,自己也收拾东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