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九年,匈奴派使者至大周都城雒阳,为匈奴王求娶大周公主,永和帝与大臣商议数日,封了先帝最小的公主为荣昌长公主,远嫁匈奴,以修两国百年之好。
礼部侍郎苏世杰之妻冯氏曾为荣昌长公主乳母,闻讯自请随公主嫁往匈奴,帝大喜,封其为二品诰命夫人,随嫁前行。
闺中密友闻之大惊,劝道,“我知姐姐对苏大人心灰意冷,但姐姐怎可如此意气用事,阿晓初嫁,阿昭与阿暖尚且年幼,你若离去,他二人可如何是好?”
“夫妻相处,无非是情分与信任四字,当年我初生阿昭,他便将那女人接入府中,情分便已结束,只因阿晓与阿昭年幼,我不忍离去。”
“如今我遭人陷害,他却听信谗言,若非身边的婢女机灵,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信任已无,如何做夫妻?”
冯夫人轻轻拍着熟睡的孩子,姣好的容颜略施薄粉,掩不住那眼底的失望与憔悴,“至于阿昭与阿暖,他们若是无法生存下去,便不配做我冯媛的儿女!”
密友劝之又劝,冯夫人无动于衷,终究败兴而归。
当夜苏世杰怒气冲冲地到冯夫人房间,“你我夫妻十五年,你当真如此狠心?”
“十五年夫妻,你应知我是为何!”冯夫人道,“你接许氏进门我反对不了,但是她不知足,想要正室之位,屡次三番陷害与我。我冯媛不是善恶不分之人,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正室之位,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就算我死在匈奴,她也只能是妾,她的儿女也只能是庶出!”
“琴悦也是着急阿明,一时不察冤枉了你,她也道歉了,你为何还要记恨?”
“我难道不该恨她吗?苏世杰,当年你娶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冯氏一气之下叫出了苏世杰的全名,却毫无察觉,怒道,“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只娶我一个,可是成亲不到三年你就听你父母的话纳了妾!”
“那是因为......是因为......”苏世杰自知理亏,急得满脸通红。
“那是因为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冯氏道,“后来阿昭才出生,你就把许琴悦接回家又怎么算!”
苏世杰咬着牙,双眼通红,“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当年的一念之错!”
“是啊!我不能原谅!”冯氏一抹脸上的泪水,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苏世杰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儿苏暖出现在了冯媛身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想说的话被堵在喉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愤愤地一甩袖子,转身狼狈离去。
冯夫人回头,看见三岁的小女儿赤着脚站在身后,心中一痛,俯身紧紧抱着她,“阿暖,娘亲对不起你。”
她有三个儿女,大女儿苏晓今年十四岁,年前已经嫁给了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儿子苏昭十岁,小女儿苏暖才三岁。所以,她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小女儿。
苏暖伸出小小的手擦着冯夫人的眼泪,声音软软的,“娘亲不哭,阿暖会照顾自己和哥哥,等娘亲回来。”
冯夫人抱着女儿,既感动又难过,她的阿暖自幼便知事,从来不哭不闹,可是她才那么小,就要独自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不过还好前年父亲在世时,亲自牵线,让长嫂家的嫡孙何漾与苏暖定亲。两人自幼相熟,关系极好,那何漾又是一个极聪明伶俐之人,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限。
不管再不舍,也不管是否后悔,一个月后,冯夫人终究随着荣昌长公主嫁往西域,一去二十年,为两国的和平友好做出了巨大贡献,世人皆称其为冯夫人,亦是大周建国以来第一位不贯夫姓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