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羽书苑 第7章 第七章 【大赏前夕】

1

在春诗大赏的前三天，夏云峰决定带着学生们去往各家红榜前瞧一瞧，好知道各大书苑此次都将派出哪些八斗之才，同时也想带着杀手锏肖胤泽去各家门前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这一天，太阳落山之前，西夏书苑的九名书生便集结起来跟着夏云峰一家一家书苑前去“拜访”。

夏轩墨跟在队列之末，内心纠结着是否要前往鸷羽书苑，却又有一丝欣喜和期待。不一会儿，他便跟着队伍停在了江南书苑的红榜前。书生们看完榜上的三个人名后，便交头接耳的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

“听说那个徐书程是家里花了几百两，硬是塞进了江南学苑的，我就不信，那样的人还能和我们一起比赛！”

“可不是嘛，简直侮辱我们的智商！”

“我可不想和这种纨绔子弟比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买通州官，来阴的啊！”

夏云峰满意的看着榜单，对肖胤泽说：“这些无名之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他们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虽说如此，但我也不可掉以轻心。”肖胤泽干净的脸上满是诚恳的表情。

“哈哈哈，果然是不闻天下事的书生，单纯至此，我该是说好还是不好呢！”说完夏云峰便大笑着向着下一家学苑的方向走去。

肖胤泽无以言对，侧身看到正在望向自己的夏轩墨，尴尬的走开了。

不一会儿，他们便绕城“拜访”到了鸷羽书苑门前。

作为西夏书苑的宿敌，学生们自然要留在榜单前细细端详一番，而一边自从走到鸷羽书苑门口就沉着脸的夏云峰看完榜单便站到了书苑对面，远远地观望着，不再说话。

肖胤泽看了一眼行为异常的夏云峰，便不再在意，只是专注的看着榜单上的人名。

一旁七嘴八舌的书生们这次也异常小声的讨论着鸷羽书苑的参赛者们。夏轩墨手心有些出汗，在人群外圈来回踱步，最后走到了肖胤泽旁安静的看着红榜。

“文家少爷居然也来参赛了！”

“还有欧阳霍云和宋离，天哪！这次鸷羽书苑的阵容也太强大了吧！”

肖胤泽不动声色的听着大家的讨论，紧锁眉头，看着夏轩墨欲言又止。

夏轩墨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局促不安，轻声的说：“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多谢夏兄，请问，他们讨论的这些人真的都很厉害吗？”

“的确都是厉害的角色，但是，你也是啊！所以，不用太担心，发挥出你的正常水平就好。”夏轩墨安慰着有些焦虑的肖胤泽。

2

苏梨小馆里，亓安澍站在柜台前等着后厨送来打包好的牡丹花饼，周羽则站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正在招呼客人的彦芫夕。

“哥，你再这么盯下去，芫夕姐姐的背后都要着火了。”周旼栀打心眼儿里为哥哥的痴情担忧。

周羽皱眉不悦，但也赶忙收回了自己热烈的目光。

“谢了。”接过牡丹花饼的亓安澍走了过来，“我们回去吧！”

“好。”周羽依依不舍的看着仍在忙碌的彦芫夕，慢吞吞的走出了门。

“今天白舫怎么没来呀！”周旼栀没话找话的问着亓安澍。

“他不是要参加春诗大赏么，在房间里勤学苦读呢！”亓安澍摇头笑着说。

周羽一脸疑惑的感叹着：“怎么他还被选上去参加比赛了呢！不知道父亲到底怎么想的，还是分数打错了？“

“我也纳闷呢，你说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要代表学院和有学识之人一起对诗，不可想象啊！”亓安澍对白舫入选这一事也是充满了好奇。

“没有啦，白舫入学之时写的《告屈原书》我觉得还挺好的呢！”周旼栀嘟囔着。

听到周旼栀的话，亓安澍变了脸色，咽了口水说：“我和白舫的入学，是你和周先生…要求的吗？”

“呃…我…我觉得白舫的加分部分真的写的很不错，所以我就和父亲提了一嘴。”周旼栀越说越小声。

“那我呢？是哪里写的好了？”亓安澍不依不饶。

“你对庄周之文的解析非常到位啊…”

“就那一题，我就能与有荣焉的进入鸷羽书苑了么？”亓安澍停下来对峙着周旼栀。

看见亓安澍对着周旼栀兴师问罪，周羽这个护妹狂魔立刻到达战场，“喂，你这个人懂不懂感恩啊，旼栀好心好意为你两求情才把你们纳进书苑的，你怎么还责怪起她来了呢？”

“哥，没事啦，安澍不是这个意思。”周旼栀掐了掐周羽的胳膊。

“我就是这个意思。”亓安澍丝毫不领情，“我本来就不想进什么书苑，考什么功名，我是为了圆了二姨的心意罢了，我可没做什么春秋大梦想要在朝廷任个一官半职的！你这么一搅和，我的大好青春都给你浪费了！”

周旼栀青白的脸色在夕阳里显得格格不入，红了的眼角生憋着的泪水被瑟瑟的晚风吹散，就快要落在脸上。

“亓安澍！你怎么回事！吃火药了么你！别以为你年龄小就得由着你，周旼栀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姐姐，你放尊重点！”周羽一把把妹妹拽到了身后，对亓安澍吼着。

亓安澍看着躲在周羽身后就快要哭出来的女孩，突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了，又放不下面子道歉，干脆转身离开。

周羽温柔地揉了揉周旼栀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语调却有些生气：“书苑里从上到下，仆人也好，学生也好，甚至连爹娘都不畏惧的周旼栀，怎么在一个小男孩面前怂起来了？！”

周旼栀有意无意的躲闪着周羽的目光，生怯的说：“这事儿…本来我做的就不对么。”

周羽被妹妹头一次不无理取闹的话惊得哑然。

周旼栀憋住眼泪后，加快步伐跟着已经走得有些远的亓安澍，留下周羽在原地目瞪口呆。

3

“亓安澍，你走慢点啦，是我错啦！”周旼栀小跑着追在亓安澍的身后。

被给了台阶下的亓安澍为了自己仅存的小骄傲，头也不回，只是放缓了脚步，仍旧装作生气的样子。

“亓安澍，对不起啦，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想读书啊！”继续跟在后面跑着的周旼栀已经快要上气不接下气，停了下来叉着腰喊着。

这次亓安澍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周旼栀的呼喊，而是因为鸷羽书苑门前攒动的人头。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夏轩墨回头从人群缝中向后看了去，气喘吁吁的弯着腰站在远处的周旼栀并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投来的一束目光。

“亓安澍，你终于停下来了，跑死我了！”短暂休息了一下的周旼栀大跨着步走到亓安澍的身后拍了一下他。

“这些人…是干嘛的？”亓安澍指着西夏书苑的学生们茫然的看着周旼栀。

周旼栀向着他指过去的方向看去。

“快看快看，那不是周家二小姐么！”人群里突然有人压着嗓子说道。

“的确啊，是那个退婚的酒鬼小姐！”有人转过身来开始捂着嘴边笑边说。

“我常听闻周家小姐经常跟各种书生暧昧不清，这次算是见到了，真是一点不避讳啊！”

“怪不得再没人敢向他家提亲了。”

听到吵闹声的肖胤泽这回也回过头来了。

注意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周旼栀不安的往亓安澍身后站了站，亓安澍竟也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护住了身后的周旼栀。

不远处看到周旼栀回来的夏云峰脸色铁青，气势汹汹的走到了书生们的边上，远远瞪着周旼栀，像是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说着：“好了，都看完了吧！我们赶紧打道回府吧！我可不想沾上什么晦气！”

周旼栀看到高声厉喝着走出来的夏云峰，更是把脸整个缩回到了亓安澍的背后。

“那位姑娘是谁啊？”肖胤泽问道。

“她啊！可是咱们洛城大名鼎鼎的周家二小姐，你们可都得绕着道走，别被她灌醉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惹得一群人大声哄笑，一旁的夏云峰听见也跟着嘲笑起来。

这时夏轩墨突然气愤的拨开眼前这群嚼舌根的学生们，径直走向周旼栀和亓安澍。

“周姑娘，又见面了。”夏轩墨走到亓安澍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身后的周旼栀。

“是呀。”周旼栀稍稍探出一点头来回答道。

“抱歉，家父今日带学生们前往各大学院观榜以备三日后的春诗大赏，打扰到府上，还请原谅。”夏轩墨眼神掠过亓安澍，忽然想起在桥上的相遇也是此人，心头不由的紧了一下。

“夏兄言重了。”不知什么时候赶上二人的周羽突然出现，不温不火接着说：“西夏书苑为了在春诗大赏上拿得头筹也是费劲了心思啊！”

夏轩墨有些窘迫的笑了笑：“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随即又转向周旼栀：“周姑娘，那我们三日之后夕照寺见。”

“恩，好。”周旼栀无意识的轻轻地抓住了一直护着自己的胳膊，浅笑着回道。

夏轩墨瞟了一眼周旼栀落在亓安澍小臂上的手，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恭敬得体的向三人告别，转身离去。

“你过去跟他们说话作甚！”觉得自己儿子过分礼貌的夏云峰一甩衣袖，瞪了眼走过来的夏轩墨，气愤的走开，留下身后各种眼色交涉的学生们。

4

进入学苑，周旼栀拉住了要回房间的亓安澍。

“你等下再走。”周旼栀边说边给周羽不停地使眼色让他离开，周羽在一边莫名奇妙的看着妹妹不理解她想干嘛。

“她是想把你支开。”亓安澍看着周旼栀使眼色使的眼球都要抽筋了也没让直愣的周羽领会到，实在忍不住说了出口。

周旼栀无语的盯着自己的傻哥哥，只想找个地缝把他塞进去。

“你们两单独要说什么我不能听啊。”觉得要把自己支开这件事更莫名其妙的周羽像是传染了白舫不知进退的恶习，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愿。

“我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亓安澍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旼栀受不了的直接对自己的哥哥开始拳打脚踢的把他赶回了房间，又整理了下衣服转身回到亓安澍身边，“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关于…”

“让我爹把你们两纳入书院的事情。”周旼栀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哦。”亓安澍说完也有些尴尬，索性转头看向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的樱桃花树，就不再说话。

雨后松动的泥土飘来淡淡青草的香气，两人站在庭院中央一动不动，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墙外渐渐安静的集市，映衬着周围更加寂静。

“恩，那我先回去了。”亓安澍说完便掉头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周旼栀看着亓安澍冷清的背影想留住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望着他又渐渐消失在转角。

回到屋内的亓安澍把买来的牡丹花饼往桌上一扔，一脸惆怅。

白舫埋在书里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回来啦？”

“恩，回来了。你还没看完书啊。”坐在凳子上觉得有些无聊，亓安澍开始摇晃起来。

“别晃了，吵。”依旧没有抬头的白舫。

“你还真把那个春诗大赏当回事了啊，那么认真！”亓安澍看着从没挑灯夜读过的白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舫这才放下书，抬起头来，看着亓安澍，认真的说：“我不想在全城书生面前丢脸啊！”

“你说，周老先生怎么会选你了呢？”亓安澍端起板凳坐到了白舫面前。

“我小测成绩好呗。”白舫避开了亓安澍的眼神。

察觉到不对劲的亓安澍把脸凑得更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舫鼓起腮帮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其实，旼栀喝醉那天，我们去河边散步的时候，我好像骗旼栀把小测的题目告诉我了。”说完，白舫紧张的咬了咬下唇。

“好像？！”亓安澍一下站了起来。

“你别那么大声行不行？”

“什么叫好像！？如果被周老先生发现了，旼栀又会被骂了！”亓安澍有些急躁的说着。

“所以我这两天才这么努力的看书啊！”白舫也按捺不住自己猛地站了起来。

“白舫，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白舫难堪的挠了挠头：“我不也是为了咱俩能去西堀镇玩一趟，圆一下心愿么，毕竟后两年我们都得困在这书苑了。”

亓安澍听白舫这么一说便也不好再责怪下去，只得又安慰他起来：“罢了罢了，你也是为了我们考虑，只不过，咱们书苑的胜算可能就没那么高了，你不如去和周老先生坦白，让其他精英学生去参赛吧，我们赢面还大一些。”

白舫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合计着的确应该让其他优秀的书生去迎战，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二日，白舫在上完《易经》讲学后偷偷跟着周敬溜到了后苑。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周旼栀看到走廊上蹑手蹑脚的跟在周敬身后的白舫，大声喊道。

周敬回头不解的看着白舫，正准备发怒时，白舫“噗通”一下跪在了周敬面前。

“周先生，我有一事相报。”白舫低下头不敢迎面看着周敬。

“说。”周敬坦然的看着白舫，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我…不能够代表书苑参加春诗会。”

“为什么不能？”依旧冷静的声音。

白舫抬头瞥了一眼周旼栀，又低下头：“我在周姑娘喝醉的时候骗她说出了小测的题目。”

远处周旼栀听完一脸失措。

“此事与周姑娘无关，您就处罚我吧！”白舫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根戒鞭双手奉上。

周敬依旧面色未改，拿起白舫手上的戒鞭，缓缓说道：“好，我就罚你这次去春诗大赏代表书苑参赛。”

白舫和周旼栀同时惊诧的看着周敬。

“若你这次争不得前三甲，这戒鞭便在这等着你。”说完周敬转身便走开，留下惊愕的白舫和周旼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