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羽书苑 第14章 第十四章【不期而遇】

1

顺着马蹄声望去，庄落葵一身飒爽之姿兴致高昂地不停地左看看右瞧瞧，一边指着路边的山景，兴奋地向一旁的夏轩墨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夏轩墨只是含笑点头，并未作出其他举动。

“怎么又碰上他们了！”白舫话音无比嫌弃，“真是晦气。”

彦芫夕亲拍了一下白舫，对他摇了摇头。

周旼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转眼便消失，眼神停滞在素锦溪泛着粼光的水面上。

这时不知远方有“来客”的周羽漫不经心走了过来，看着呆滞的妹妹，想起昨日之事，便想要逗她一番。他放缓步伐，慢慢靠近周旼栀，在离她身后一尺的距离突然猛地把妹妹推向水面，又准备伸手拉住她，然而却一时没拉住妹妹，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直直地向溪面倒去。

只听周旼栀“啊”地一声向水面倒去，眼看着自己就要掉进水里了，她赶忙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来得及完全身退，在倒下的一瞬间赶紧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只是依然被溅的满脸是水。

前后左右闻声都看了过来，只见周羽尴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彦芫夕赶忙上前扶起周旼栀，一旁的白舫惊恐地看着落入水中的周旼栀，也是木在了一边。

亓安澍和文祎见状赶紧跑了过来，扶起摔倒的周旼栀。

彦芫夕忙着拿出绢帕给周旼栀擦脸，亓安澍在一旁有些着急地打量着周旼栀身上有没有伤，文祎疑惑地看着恶作剧的始作俑者。

“我就是想逗逗她。”周羽惭愧地低下了头，又慢吞吞地走到周旼栀身边蹲下来，满脸抱歉的问着：“旼栀，对不起啊，我…”

看着只是想让自己开心的哥哥，周旼栀完全理解他的无厘头举动。自打记事以来，每每遇到不开心的事，周羽是第一个能逗自己笑的人；自己做了错事，周羽是第一个站出来帮自己背锅挡枪的人；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周羽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自己。

周旼栀抬起手摸了摸周羽的头，这时的她更像是年长的那个孩子，一边擦着顺着头发流淌下来的溪水，一边笑着说：“我没事呀！”但这一抬手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剧痛无比。

“真的没事么？”周羽担心地看着妹妹。

周旼栀咬紧了后牙，继续装作没事的摇着头。转脸看到一旁眼里满是担忧的亓安澍，又害羞地匆忙把头低下。

2

不远处的夏轩墨也不知什么时候闻声下马跑了过来，看着被围拥着的周旼栀花颜尽湿，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只得担心地站在原地观察着状况。

“周姑娘，你没事吧！”清脆的女声从人缝中吹进了耳，周旼栀忽地哆嗦了一下，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庄落葵轻推一下周羽的肩，从他和亓安澍之间缓摇着步伐走近周旼栀，微俯着身淡然一笑。

周旼栀的内心已经炸毛了，还要忍着剧痛的胳膊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来看热闹的庄落葵吐出一句：“没事，不劳庄姑娘费心。”说着便逞强着歪着身子站了起来，用未伤到的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那就好。”庄落葵依旧云淡风轻地样子，说完便迫不及待转过身轻捻着亓安澍的袖子，仰着头笑着，“一起走吧，我对这山中地形熟悉，也可避免你们错走弯路。”

亓安澍慌张着看了一眼斜侧对面一脸阴沉的周旼栀，不敢吱声。

“不麻烦庄姑娘了，我们有带地图。”白舫抓住亓安澍往后一拉，理直气壮地说。

庄落葵连正眼都没瞧着白舫，径直向着不远处休憩的周敬走了去。

“周先生，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了，小女庄落葵，久仰鸷羽书苑大名。”

周敬扬起脸看见眼前的女孩说着毕恭毕敬的话确是一脸傲然，站起身来蔼然一笑：“是庄姑娘啊，咱们在夕照寺碰过一面，对吧。”

“没想到周先生还记得我呢！”庄落葵不谦不卑地举起手捋了捋扎在脑后的马尾。

“庄刺史之女，哪会这么容易就忘。”

“哎，所有人记得我的原因都是因为小葵顶着家父之名…”

“周某不是这个意思…”周敬也被庄落葵突如其来的“受伤之言”弄得尴尬不已，“我是说落葵姑娘继承了家父的英气郎朗，这气质可非一般人所有啊！”

庄落葵立马笑逐颜开，“我开玩笑的啦。”接着背起手走了两步，巡览着山景水色，又接着说：“周先生，我自小于雁栖村长大，这山中之景、之路我都熟悉无比，不如由我为大家领路，一同游览吧。”

“这…”不知庄落葵为何意，周敬却也不好拒绝，“那就劳烦周姑娘了。”

庄落葵乖巧地点了头，得意洋洋地走过白舫身边，吩咐随从牵着马，自己又赶忙走到亓安澍身边殷切地笑着：“我们走吧！”说着便把手轻轻搭在亓安澍薄薄的肩胛骨上。

亓安澍尴尬地笑着，连眼神都不敢飘向周旼栀所在方向，只能跟着庄落葵走着。

周旼栀看着两人并肩前行落在青草地上的影子，眼神从愤然转为黯然，轻轻地揉了揉依旧生疼的胳膊，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跟着前方的人影，低头走着，无多言语。

身后不远处的夏轩墨，一直保持在她一丈之外的距离，放缓着步子，三步一抬头地眼神固定在前方律动着的绛紫色裙褶上。

晨日渐升，周旼栀衣襟上的水渍渐褪去，左臂肘弯处的浅青色渗出深浅不一的朱红色。

3

走了半晌，大伙儿来到一处曲径空灵之处，庄落葵停下来，指了指斜在山壁一旁的参天树说起自己幼时乐事，一众书生听得津津有味。

走在队列之末的周旼栀一行人，时而抬头望向哄笑的人群，想加快步伐前去探探究竟却又碍于一旁情绪一直低沉的周旼栀，只得作罢。

时值当午，大家索性在树荫下乘起凉来，庄落葵吩咐随从把马上备好的干粮小食拿出来与众人分享。

“我们也找处阴凉地儿补充一□□能吧。”白舫话音刚落，肚子便跟着咕咕响起来。

彦芫夕一下子被逗笑，忙点头：“咱们席地而坐吧，大家也都饿了。”

周羽在一边闷不做声点点头。

周旼栀的魂不知道飘向哪里，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天与树丛交接的线，突然觉得有些晕眩。

“夏公子，你也坐过来吧！”彦芫夕招呼着站在一旁茫然不知前进还是后退的夏轩墨。

“我…”夏轩墨望了望周旼栀，又看了看周羽。

“坐下吧。”周羽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嗯。”夏轩墨点着头坐在了一旁，眼神又飘向周旼栀。

“旼栀，我从客栈打包了潇湘米酿和酱花蹄儿，快来尝尝。”彦芫夕一边招呼着一边拿出准备好的菜肴。

周旼栀仍旧是定在原地不动，突然一阵刺痛，她赶忙抬起胳膊看了看，发现刚摔破的胳膊肘流出的血已经呈半凝固状态，她用手轻轻点了点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赶紧回头看了看周羽，赶忙说：“我去前头看看，等会过来。”

周羽正准备起身追上妹妹，被彦芫夕拦下：“让她一个人清净一会儿吧。”

周羽懵着却乖乖的坐回了座位上。

周旼栀穿过不远处的一线天，四处找着水源想要把胳膊上快干掉的血渍擦掉。

“你在这干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周旼栀咬了咬嘴唇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突然便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受伤的胳膊。

“你刚受伤了，怎么不说？”

周旼栀赶紧转身抽走自己的手臂，“没事，不是什么大伤。”说完便头也不抬地向另一边走去。

那只手再次抓住了周旼栀的小臂，拉着她向着一线天另一边走去。周旼栀措不及防半推半就地就跟着眼前的男孩走着，低头眼神固定在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上久久不能移开。

“来，我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男孩虽说看似是扯着周旼栀的胳膊，动作却细腻轻柔，他蹲在一处潭水前，拉着周旼栀一并蹲了下来。

那双修长的手舀起一汪清水轻轻地拍在了周旼栀胳膊上的血渍处。

“嘶——”

“很疼吗？”男孩皱起了眉关切的问道。

“不是，是水有些凉。”周旼栀尴尬的说着。

男孩白眼翻到一半又收住，“你说你多大一个人了，还得让我这个弟弟来照顾你。”

周旼栀这么一听就不乐意了，甩开那只自己盯了很久的好看的手，“我又没让你给我清理伤口，不是你拉着我来的么！”

“我不拉你来，你找得到水吗？”

“你怎么知道我就找不到呢！”

“你这个傻子，摔伤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哪里有水！”

周旼栀忘记胳膊上还有伤，生气的推了一把眼前的人，“亓！安！澍！你喊谁傻子呢！”

亓安澍翻完了刚才就想要翻起的白眼，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又拽起周旼栀的胳膊，帮她继续清洗胳膊上已经干掉的血渍。

周旼栀看着眼前似乎是自己不该动心的人，却忍不住越来越动心。

“晚上回客栈稍微包扎一下吧。”亓安澍的态度又开始软软的。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不需要啊。”

亓安澍又忍不住瞪了一眼眼前心大无比的周旼栀。

“干嘛？本来就是啊，你看，已经没事了。”说着周旼栀把胳膊抻到亓安澍脸前，惹得亓安澍连连后退。

突然，看见周旼栀衣袖内侧被印的深浅不一的大块红粉色，亓安澍感到腮帮子一阵酸疼，他咽了口口水，问道：“真的，不疼么？”

周旼栀不解地抬起胳膊看了看衣袖，又故作轻松的表情，“我气血足，真的不疼的！”

亓安澍有些懊恼，却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些胸闷的感受，什么话也没说，两人僵在空气里。

差不多过了快一个世纪，周旼栀突然盯着眼前低着头的亓安澍，咬了咬嘴唇，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

“亓安澍，你喜欢庄落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