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崩坏[废土] 第4章 采血

谢青迅速将衣物穿戴整齐，元小慎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贴着门缝向外张望。

“小慎，别动。”

谢青开口出声，耳边已经隐隐传来了轮胎碾过碎石的响动。

听视加强后的感官像被擦亮的镜面，连巡逻队员枪栓滑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铁皮喇叭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再次刺破晨雾，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请D区所有流民即刻前往三号集散点集合。重复，即刻集合！”

“小慎，昨天你在瞿先生那里，有听到什么其他的消息吗？”

谢青将匕首绑在腰间，上前拍了拍元小慎的肩膀示意他后退，将门缝拉开了些许。

已经有人一脸茫然地推开窗户探出了头，在听到巡逻车的喇叭声后，表情兴奋地走了出来。

元小慎听到谢青的提问，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最后迷茫地摇了摇头。

“没有。”

谢青眉头越皱越紧，避难垒派人出来给流民体检，这不是头一回。

上一次全民体检，还是三年前。

说是体检，事实上只是抽了一管血。但壁垒罕见地给每一个抽血的人发放了一天的粮食补给，以至于整个流民区无论男女老少，都主动前去采集了血液样本。

但谢青和元小慎没去。

她总觉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是避难垒这种并不顾及流民死活，有着极强阶级意识的上位者。

他们允许流民存在，只是为了那些危险而下贱的活计有人去做。

谢青这回也没准备去，她将门再次关紧，只等着巡逻车走远后，再睡会儿回笼觉。

但没承想，巡逻车在狭窄的路口停了下来，车上几个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成员，开始挨家挨户地推门催促。

“速度快点，一个人都不能漏！”

粗暴的敲门声混合着护卫队员的喊声不断传入谢青的耳中，谢青听到有人十分期待地询问出声。

“还是有粮食补给吗？”

那护卫队似乎是摇了摇头：“这次没有！”

问话那人听到回答，语气顿时也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那我不去……平白无故被抽血，我得养多久才补回这么点气血来！”

“上头有令，外垒所有人都要采集血液样本，不能遗漏一人。”

那护卫应该是敲了敲枪柄，枪口对准了人。

“除非是死人。”

流民明显是被这明晃晃的威胁恐吓到了，他慌张地后退了一步，接着手忙脚乱地穿衣声传来。

“去，去，我这就去！”

护卫队员没再说话，只继续开始敲击那些紧闭的门扉来。

大多数人听到动静都主动打开了门，喧闹与嘈杂的脚步声中，有人停在了谢青的门前。

木门被枪托敲得震天响，护卫队正疑惑着屋里没人准备离开，住在谢青对面的那户人家突兀开了口。

“里面有人，我醒得早，那两兄弟没出去！”

“嗯？”

持枪的护卫疑惑地嗯了一声，在他抬手再次敲门之前，谢青打着哈欠拉开了门。

“谁啊……”

开门的少年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他胡乱地揉着眼皮，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一下呆住了。

“长、长官……？”

谢青佯装着一无所知的模样，惊诧地看着面前的持枪护卫，俨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您这是……？”

持枪护卫一脸不耐烦，他皱着眉头朝屋内扫了一眼：“睡这么死，喇叭声这么大没听到吗？”

谢青表情一愣，路口同时传来了前往三号集散口体检的喇叭通知声。

“抱歉抱歉，”谢青无措地抬手挠了挠脑袋，“昨晚睡太晚了，没听到，抱歉抱歉，我这就去。”

持枪护卫指了指坐在床沿边表情呆滞的元小慎：“一个也不能漏！”

谢青和元小慎出门时，对面那举报的邻居早已不见了人影。

谢青背着弓箭，腰间别着短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同她身边背着书包，安静又干净的元小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所有人都知道，元小慎似乎更不好惹。

有句俗语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在他们心中，元小慎就是那只不叫的狗。

毕竟这个傻子曾经捅死了好几个，趁谢青外出捕猎闯进他们家的流民。

一刀致命后，还毫不顾忌地将人丢在了门口。

直到谢青回家前半刻，才将那几具尸体拖到了远一点的垃圾坑，又变回了安静乖巧的模样。

有不怀好意的人同谢青说过元小慎这些反常的举动，想挑拨两人的关系，但谢青只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你怕吗？怕就对了，别招惹他。”

于是这两人在这片混乱的流民区，硬是混成了让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谢青手握在腰间的匕首上，看着一路上巡逻的护卫队们，有些头疼起来。

她不知道避难垒为什么突然要弄这么一出，但她本能地对这种行为感到抗拒。

她还思索着要怎么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检查。

就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微微侧头，就看见元小慎睁着那双漆黑圆润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青，你不想，被检查。”

元小慎依旧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但谢青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的方式，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

-

第三集散点前已经密密麻麻地排起了长队，无数流民在护卫队的视线中向前移动，谢青和元小慎，也夹杂其中。

人群尽头是十多个临时搭建的帐篷，特制的抵抗酸雨的材质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有在批量放人进去掀开门帘的瞬间，谢青能瞥见一小块堆着无数金属箱的角落。

人群缓缓向前，空气中充斥着独属于流民区特有的闷热气息，让小孩被挤得哇哇大哭起来。

“别哭了！”

“要哭滚一边去！”

有光着膀子的汉子恶狠狠地朝哭泣的小孩开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小孩瘦弱的母亲都后退了几步。

不小心踩到了站在身后的谢青。

瘦弱的女人回头一看，见踩到了谢青，连连吓得不停道歉起来。

她倒不是认识谢青，而是本能地畏惧谢青腰间的匕首。

还有站在谢青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看似只静静围观着一切，但莫名让人感到冷意的少年。

“无事。”

谢青并没多大反应，倒是身后的元小慎看了眼她的鞋子，弯下腰用袖口拂了拂上面的灰尘。

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站回了她的身后。

谢青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说元小慎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太像正常人思维的地方，就是类似这种太过细致的关心方式了。

但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指出元小慎举动的不合适，因为随着帐篷帘子地掀开，一批采集血液完成的流民被放了出来。

“后面的，跟上！”

持枪实弹的护卫挥了挥手中的枪支，朝谢青所在的队伍喊了一声。

人群快速向前移动，元小慎跟着谢青，掀开了最前面的一间帐篷。

帐篷不大，却摆着十多台小巧的抽血仪器，还有两名身着白大褂的员工，在整理刚刚收集到的血液。

流民们仿佛流水线上的商品一样鱼贯而入，依次落坐下来。

-

谢青一进来就发觉了不对劲。

因为在帐篷的一侧，还坐着一个把玩着枪托，显得十分无聊的青年。

对方一身暗黑色的作战服，坐姿懒散，轻松肆意的跷着二郎腿，就这么一副随性放松的姿态，在一众严肃沉默的护卫队中，显得格外异类。

但却罕见地激起了谢青面对危险时本能的警惕心。

谢青已经坐在了唯一一处空位上，而那青年，则好巧不巧地坐在她的对面。

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青年戴着皮制手套，摆弄枪支的修长手指。

元小慎的能力是[时间暂停]，能在一定的范围内，让时间停滞十五秒。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被抽血时发动异能，再佯装成已经抽完血的样子，随着流民走出帐篷。

但此时的谢青，突然想到了瞿先生。

那是元小慎第二次使用异能高烧昏迷时，瞿先生告诫过她的话。

“避难垒外再无异能，若想让他好好活着，别被人发现了。”

“还有，既是能力，就分高低。别高估了自己，也别低估了别人。”

此时，谢青就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帐篷里，感受到了那隐藏在对方懒散姿态下的压迫感。

从没见过，来头不小。

谢青再次看了眼帐篷出入口处的护卫队，转过头，朝元小慎轻轻摇了摇头，用唇语道。

“别用异能。”

说完转过头，撸起了袖子，将胳膊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请核对编号。”

桌面的一个小巧的机器发出了一道机械音，谢青抬手将手环往上靠了靠。

“编号D-7792，谢青，血液采集开始。”

元小慎的视线落在了谢青裸露在外的手臂，那里被自动采血仪束上了一根止血带，泛着冷光的针头，正从仪器中缓缓探出。

元小慎本能地拉住了谢青另外一只胳膊，低低地喊了一声。

“青……”

谢青再次回头，朝冷着脸的少年摇了摇头，安抚的话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

谢青心中一惊，在转过头后，对上了一双带着审视意味，狭长漆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