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崩坏[废土] 第2章 流民区

荒原上的酸雨终于小了点，谢青从荒草中扒拉出网兜，将红眼兔子背在了身后，开始往回走。

高耸入云的漆黑金属，宛如一座屹立在荒原上的钢铁巨兽。

高墙之内，是舒适安逸的避难垒。

高墙之外，则是她所在的，危机四伏的外垒。

外垒，是围绕着避难垒形成的一片区域，又叫流民区，得名于这里常年聚集着的底层流民。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入避难垒生活。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只能生活在避难垒外围的窝棚里，靠着贡献点廉价的劳动力，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从避难垒中换取一点干净的食物和水，用以维持生计。

抑或者去危机四伏的荒野“拾荒”，就像谢青这样，用猎物换取资源。

外垒，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垒，但跟避难垒钢筋水泥浇筑的围墙比起来，简直像一堆脏乱差的垃圾场。

在这里，大部分都是用防雨布和木材搭建的简易窝棚，密集程度堪比拥挤的蜂巢。

很像谢青在原世界时，从电视里看到的灾后难民区。

比窝棚好一点的，就是石头砖块搭建的屋子，简陋是依旧简陋，但对比于窝棚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居住条件了。

但这样的屋子，只存在于靠近避难垒外墙的那一块区域。

居住的人，基本是有亲属在避难垒里工作的关系户。

谢青并不觉得外垒比荒野安全多少。

荒野面对的是异变的野兽，而在外垒，面对的则是畸形扭曲的人心。

这不，当她背着那只巨型兔子穿过泥泞的小路时，身后有好几户，掀开了阻挡风雨的门帘。

有人羡慕开口。

“啧啧啧啧，这小子，又打到猎物了！”

有人嫉妒出声。

“运气好罢了，总有一天，他得被外面的野狼咬死！”

有人带着谄媚与幻想。

“等会让我婆娘打扮一番，去给这小子开开荤，说不定还能分到一只兔腿！”

更有人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眼底冒着算计的精光。

谢青的斗篷下摆还沾着刀疤男的血，混着酸雨变成黑褐色。

她摸了摸怀里的水囊，里面装着从男人身上搜的半袋盐，够她和元小慎吃半个月。

“青哥！”

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谢青侧头，就看见隔壁窝棚的王婶掀开雨布，怀里抱着个瘦得脱相的小闺女，面色泛着青白，显然早已没了声息。

王婶还在自言自语，妄图用手中的孩子打动谢青：“我家妞妞三天没吃东西了，您那兔子……”

“别乱打主意。”谢青加快脚步。

王婶的声音追上来：“青哥行行好，我拿……拿我家那床被子换！”

谢青没回头。

她记得上个月王婶的男人偷了她的兽皮，被她打断了腿。

外垒的善意比酸雨还毒，今天给一口吃的，明天就能在夜晚割断你的脖子。

谢青没工夫理会这群人，她只将她手中的匕首露了出来，锋利的刀刃朝那些觊觎打量着她的人发出了无声的警告。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

越靠近那座漆黑的高墙，周围的建筑也愈发整洁有序。

而典当行也开在外垒最繁华的区域——最接近避难垒中心通道的地方。

典当行老板名叫陈大，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谢青平时只喊对方陈老板。

谢青推开典当行的大门时，陈大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店。

见有人推门进来，陈大明显一愣，在看到谢青背着的网兜时，满脸的肥肉又堆上了笑容。

“是小谢啊，又打到什么好东西了？”

谢青几步走近，将背上的网兜往陈大面前的桌子上一放。

“兔子，收吗？”

陈大瞥了一眼桌上血淋淋的巨兔，似乎有些嫌弃兔血弄脏了他的桌子，他拉开网兜瞧了瞧。

“天然野味，收得，你来得巧，再迟一点我就回去了。”

陈大并不是居住在垒外的流民，而是拥有避难垒居民身份的“人上人”。

据说他是避难垒中某个管物资人员的亲戚，有了人脉资源的加持，从而在外垒上开起了这间典当行。

这间铺子，除了卖些必需品从流民手中赚点钱外，还兼顾着给避难垒中的“贵人”们搜寻稀罕物的功能。

“一口价，800。”

陈大的小眼睛眯起，嘴角一勾，报了个数字。

谢青二话不说，拎着兔子就要走人。

“诶诶……”

“你走干什么？”

陈大有些急了，从柜台后探出身子，伸手拉住了网兜的边缘。

弄了他一手的血。

“啧，脏死了。”

陈大嘴上说脏，但手却没放。

兔子天性胆小难以捕捉，更何况是体型这么大的一只。

避难垒周围的荒野，已经被薅得差不多了，陈大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类似的猎物了。

谢青回头看了一眼陈大拉住自己网兜的手，也顺势停下了脚步。

她眉梢一挑，对上了陈大那双细长泛着精光的双眼。

“1600，不收我就把它腌了做兔肉干，反正也能填饱肚子。”

“你这小子！”

听到谢青平静中莫名又带着挑衅的话语，陈大双眼都瞪得圆润了些许。

见谢青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思索几秒，皱眉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看你兄弟两人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1600就1600，收了！”

谢青收下了陈大放在柜台上的纸币，抬头朝对方道了声谢，随即顶着她乱糟糟的短发，离开了杂货铺。

等她彻底消失在陈大的视野，陈大终于感叹出声。

“可惜了这张脸，怎么就是个带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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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世界的货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金，而是类似于代金券的东西。

谢青手上的券，盖了属于167号避难垒的印章，意味着这几张券，可以在167号避难垒外围使用。

167号避难垒，就是这座避难垒的编号。

据她所知，编号代表着避难垒的等级和规模，编号越小的堡垒，实力越为强大。

而167号避难垒的规模，就处在一个中等偏后规模的水平。

谢青没离开过167号的外垒，只在其他人口中听过，个大壁难垒之间都隔着危机四伏的荒原。

要想独自穿过荒原到达其他避难垒，大概算得上九死一生。

谢青去高墙下的物资兑换处，花200面额购买了和元慎一天的口粮，这才满手鲜血地朝窝棚走去。

废土世界里粮食和干净的水源极为珍贵。

居住在外垒的流民们，整日奔波劳累，就是为了从避难垒掌权人手中，换点食水。

谢青刚来这个世界的头几个月，还对这样的阶级划分有些不能理解。

她在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中出生，在爱意与善意的呵护中成长，她在第一次看见避难垒漆黑的高墙时，甚至天真地思考起如何才能救济更多的人。

可无论是那堵无法跨越的高墙，还是周围人自私麻木的行为，都给了她狠狠一个暴击。

将初来乍到的灵魂，快速锻造成了适合末世废土世界生存的模样。

回窝棚的路上，酸雨又下大了。

谢青把斗篷裹紧，在路过垃圾坑时，谢青看见王婶的男人正翻着腐肉，刚刚还被王婶抱在怀中的妞妞，比垃圾还要不堪地扔在地面。

她别开眼，不再去看那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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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窝棚时，元小慎正坐在那张破旧的桌子前，看着桌上的书本发呆。

见谢青推门而入，元小慎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将桌子都差点掀翻。

他没开口说话，只几步走到谢青面前，第一时间观察起谢青的状况来。

这是元小慎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他年纪还小时，谢青就整日出门打猎，经常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

那时他连说话都不会，只会傻傻地看着谢青的伤口发呆。

后来渐渐长大了些许，他似乎明白了受伤会痛，甚至可能会死。于是每天在谢青回来后，都会像现在这样，从头到脚地检查谢青的情况。

“你、受伤了……”

谢青兜帽还来不及解开，元小慎就眼尖地看到了她脸上被酸雨灼烧的红点。

元小慎眉头紧紧皱着，将那张还带着少年气息的脸庞，突兀地染上了一丝成熟。

“我没事，擦点药就可以。”

“我饿了，小慎先煮饭吧……”

谢青解开兜帽，扯掉手套，转身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了一支药膏，开始对着半边破碎的镜子抹药。

乱糟糟的短发，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再加上皮肤上发红发烫的灼痕，镜子中的谢青，俨然一副流民区最常见的少年人模样。

元小慎则在呆呆地看了谢青一会儿后，动作熟练地在角落架起了锅炉。

没几分钟，空中就传来了熟悉的味道。

谢青顶着一脸药膏的痕迹回头，就见元小慎正切着那块熏肉，将肉片投入了锅炉中翻滚的食物里。

谢青兑换回来的粮食，是一种特制的食物，只需要加水沸煮，就能变成黏黏糊糊的口感。

味道寡淡，但能饱腹。

避难垒里的人吃的什么她不知道，但外垒里所有的流民，都只能吃这个。

谢青曾听过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灾变之前的描述。

几百年前，天还是蓝的，草还是绿的，雨水也是透明没有伤害的。

动物都是正常的体型，植物也没有变成奇奇怪怪的样子。

直到无数颗陨石从天而降，带来的辐射让气候崩溃，物种异变，人类累积延续了几千年的文明也彻底断层。

而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在灾变到来之前已经十分优越。

学习知识只需要在脑内植入芯片，普通人瞬间就可以掌握前人所累积起来的智慧。

生活中更是享尽了科技的便利，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生老病死，无一没有科技的踪影。

人类依靠科技生存，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

连农作物种植也不例外。

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农民这一说法，取而代之的全是机械化自动耕种试验田。

是以在陨石从天而降，灾变发生，辐射导致所有生产停摆后，人类面临的第一道难题，竟然是食物的获取。

毕竟没了芯片的加持，普通人根本连水稻和小麦都分不清，更何况开荒种田。

后来，原本就掌握着资源的那拨人，建立起了避难垒。

于是科技与知识，连同着那道高墙，一起被垄断在了人人向往的避难垒内。

成了比食物和水源还要稀有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