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此道不过月余。”离真笑吟吟地,慢悠悠地开口,“你那颗心魔种起到的作用恐怕有限。”
“不如我帮你。”离真微笑,以袖掩面,只露出半张精致秀美的面庞来,“如何?”
沈翎冷笑,“我可不敢劳您大驾。”
先前不过拿了这人一本功法,便得到了如此麻烦的反噬,而那反噬至今都还不曾彻底解决。
若真将此事交给离真,还不知道这人会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手脚呢。
沈翎可不敢冒险。
“何必如此见外呢。”离真微笑,拉长了调子幽幽道:“为你做事,我心甘情愿。”
“呵呵。”沈翎冷笑,“鬼话连篇。”
这种一听就假得不能再假的话都能说出口,除了离真也是没谁了。
“我待你如此诚挚。”离真装模作样地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他捂住胸口,微微蹙眉,而后这才抬起眼来看他,“你却不信我的真心么。”
“真心?”沈翎依旧冷笑,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想杀我的那种真心吗?”
“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会杀你呢。”离真幽幽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轻轻地搭在了沈翎的太阳穴上,而后轻轻地揉了揉。
柔和的炁气顺着指尖来到经脉之中,而后游走于四肢百骸。
“你看,我除了待你如此体贴之外,还对谁这般亲近?”离真叹了口气,“你如此怀疑我的真心,我可是会伤心的。”
伤心?
似离真这种冷酷无情的人,也会有真心这种东西?
沈翎心中嗤笑。
“呵呵。”他转过身来,讥诮的眼神落在了离真身上,而后当机立断地打下了一道禁制,“我的事,就不劳烦老祖费心了。”
于是旋即,离真那虚幻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此间。
“……”
将离真封入玉中后,沈翎便开始盘膝吐纳,而那边厢的元照影回去后,却一直魂不守舍。
纷乱的记忆在他脑海之中盘旋,而太阳穴传来的刺痛感叫他难以入眠。
他只好伸手掐诀,两指并拢抵住太阳穴,而后默念法诀,将那扰人心乱的记忆封存了大半。
不过哪怕如此,他也深深地记得那一幕——他记得沈翎一身白服,跪坐在榻前,微微颔首,露出一道白皙纤细的脖颈来,而身后那如同绸缎般的长发落下,压住了散乱的衣摆。
这人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越是回想便越是头痛,于是只好默念清心诀,好叫自己的心神安定下来。
这段记忆因他心魔而生……若是强行观阅,恐怕伤身。
不如暂且封印起来,等到日后再做别的。
如此想着,他眼神闪了闪,这就压下了心头纷乱的思绪,不再将心神放在此事上了。
.
后来的几日沈翎都待在了神行峰,期间有山外山人来问过几次,俱被他以观想宝图之事搪塞过去了。
他不愿去回忆先前的一切,也不愿去细想元惊鸿的想法或是感受。
沈翎心知自己若是当断不断,恐怕会害了那人,如此他的心境难以通明,亦会欠下那人因果。
他本是不在意这因果的,毕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若要细想,他亏欠的人恐怕也不少了。
可是元惊鸿那般的端方君子……他实在不愿害了他。
修士的一生如此漫长,动辄便是千百年,而元惊鸿根骨出众,资质可谓是万里挑一。
更何况也只是一些幽微的好感而已,他们又不曾互许终身,想必那人很快便能忘却他。
沈翎心性凉薄,于是由己推人,便想当然地觉得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凉薄。
却不想元惊鸿出关之时,听闻侍从言他暂住于神行峰,心中很不是滋味。
元惊鸿修道已有许多年了,更何况他家世斐然,又极其喜欢四处游历,如此什么阴私之事没见过?
他一看先前元照影的模样,便知此人对翎儿心怀不轨。
他既然已经知晓,那么又怎会不心生忧虑呢?
他在闭关之时便想明白了——他在意沈翎,也想要这人常伴他身侧。
于是好不容易强压下了心魔,出了关准备去低个头服个软,却不想刚一出关,便听见了这样糟糕的消息。
……真是糟糕透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翎儿要去神行峰,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段时日这人要与他如此生疏。
分明他们从前那样亲密……他们本该一直这样。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心头的戾气,可旋即他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受到了心魔的影响。
他只好先梳理心境,将那心魔暂时封存。
如此五日时光一晃而过。
这五日元惊鸿一心压制心魔,而沈翎却暂住在神行峰,日日与元照影待在一块。
一来那心魔种还未催化,二来沈翎刚好可以借此疏远元惊鸿。
而元照影本就对他有些暧昧旖旎的心思,经此心魔幻境后,此人便更加依赖于他,成日里腻在他身边。
虽然此人言行叫人厌烦,但沈翎为着催动心魔种,那些越界的行为,他这几日也都一一忍了下来。
而这反倒叫元照影心生误会,觉得沈翎虽不属意他,却也并不抗拒他。
他却不知,沈翎向来是个来者不拒的——只要那人对他有用。
只是他如今一颗心全放在沈翎身上,又哪里会想这个。
而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沈翎发现,在元照影心神动荡之时,这人识海中的心魔种会更加强大。
也就是说,只要他在那人心神动荡之时催动心魔种,如此次数多了,那心魔种便会扎根在那人识海,而后言行俱为他沈翎所影响。
于是这几日他极力寻找机会,甚至刻意牵动元照影的心神,以此来催动心魔种。
这人自是不知沈翎的算计,只是越发地在意他依赖他,而到了后期,沈翎甚至能够轻易牵动此人心神。
对此,沈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元照影却疑心他忘不掉元惊鸿,于是总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语。
沈翎不欲与他计较,是以只当自己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