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被元均恶心得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见过虚伪无耻的,没见过虚伪无耻到这种地步的。
沈翎自认不是个好人,可他也无法做到元均这种境界,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当年你兄长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是有了什么好歹,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颜面面见九泉之下的故人呢。”
——听听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都将恩人的血亲送到榻上去了,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还托付……呵呵,既是故人所托,又何必纳为侧室!
为其另寻一门好亲事不行吗?就算是倾心于这个女子,也大可与她合籍,纳为侧室,呵呵。
沈翎亦是男子,对于这样的心思自然懂得不能再懂——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不愿意殷月华这等绝代佳人与旁的什么人结亲。
这样的行为,真是叫人作呕。
他也并不想看这人那副虚伪无耻的嘴脸,于是便跟着那医师来到了那位宋夫人的住处。
既然宋夫人居住在此,那么元惊鸿会不会也在?
唔……其实他还挺好奇元惊鸿幼时是什么模样的。
不过此处到底是女子寝居,他也不好多逛,反正元惊鸿身为兄长,想必也会过来探望重伤的庶弟,如此沈翎倒也并不着急。
长夜漫漫,他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可以消磨时间,于是便坐在榻边,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元照影。
此处乃是这人的心魔幻境,如此破境的关键便在这人身上,而他手中剩下的那半颗心魔种还未种下……还需寻个时机。
毕竟如今的元照影还不认识他,也不曾为他身上道韵影响,他若要为其种下心魔种,恐怕还要令其对他心生依赖。
而后,再寻个此人心境不稳的时机为其种下心魔种,继而想法子破境而出。
这个时机倒也不难找——当年殷月华自刎于澄然台,想必已是元照影一生的阴影。
如此,他只需要等到此时,便能为其种下心魔种。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获得元照影的信任与依赖。
元照影的身世如此凄惨,按理来说常人应当会心生恻隐之心,继而不忍对其下手。
但沈翎天生一副铁石般的冷硬心肠,又原本便不怎么喜欢元照影,如此心中就是有几分怜悯,也消弭无踪了。
或许是因为腕间的疼痛,又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榻上少年眼睫微微一颤,而后这就睁开了双眼。
旋即对上了沈翎的眼睛。
沈翎就这样看着少年那白皙精致的面庞腾地一下红了。
沈翎:“……”
元照影有些手足无措,他将锦被拉到脖子上,故作老成,瓮声瓮气地开口,“你,你是谁?又怎么会在我房中?”
沈翎微微挑眉,心中觉得有几分新奇。
先前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那般对待,如今醒来了竟还能如此镇定,也并不曾哭天喊地……这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还是太稀奇了些。
沈翎却不曾询问这个,只是勾了勾嘴角,“我不过是一道残魂罢了。”
“那为什么我能看见你?”少年有些警惕。
“那当然是因为你体质特殊。”沈翎信口胡沁,“乃是天命所归。”
好吧,沈翎承认自己是有些恶趣味,不过如今长夜漫漫,他也正好借此消磨时光。
元照影半信半疑,“……真的?”
他竟还真信!
沈翎心中觉得有趣极了,差点保持不住面上的神情,他嘴角上扬,“嗯,当然是真的。”
元照影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锦被,眼睛却渐渐亮了,“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哦,原来只是想要人陪。
沈翎有些失望,但仍是点了点头,“当然。”
元照影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这双眼睛与殷月华很像,像是一汪盈盈的秋水。
不过他尚且年幼,眼睛也比殷月华圆润了几分,如此倒很是惹人怜爱。
被这样炽热的眼神看着,沈翎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很快他便调整了过来,视线稍稍游移开来,又是一句信口胡沁,“……而且我无法离开你三尺之外,若是没有你的庇护,我会神魂俱灭。”
“竟然如此。”
元照影的眼睛却更加明亮了,他眨了眨眼,“那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沈翎:“……”
他沉默了片刻,心中乐不可支地笑了许久。
真没想到,元照影幼时居然这么……好骗。
简直不可思议。
旋即他又想起日后此人那副阴郁漠然又高傲冷厉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
看来自殷月华死后,这人的经历很是复杂啊,不然,这人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转变得如此巨大呢?
不过沈翎稍稍一想,便也能明白元照影日后的处境为何会如此不妙。
殷月华自刎后,天下人皆讥笑鄙夷于元均,而元均遭此大难,心中自然不快。
而殷月华是恩人血亲,又是个弱质芊芊的娇柔女子,还是逝者,他自然不能怨恨于她。
元家闹出了这样惊天的丑闻,早就颜面扫地了,于是对于元均而言,元照影的存在是一种污点,并且还会时时刻刻地提醒他,当年的这桩丑闻。
似元均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觉得自己错了,他只会觉得是宋练失职,没有替他管理好内院,致使殷月华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来。
他后来替殷月华遮掩下毒一事,恐怕一是为了元家的脸面,二就是对宋练心怀怨怼了。
同时他也会迁怒于元照影——他不能怨恨恩人的血亲,不能怨恨于逝者,难道还不能迁怒自己的儿子吗?
于是在元均的刻意引导下,元照影长成了那副阴沉冷漠的模样。
虽然看上去好似十分高高在上,可实际上名声却坏透了,宗中无人瞧得上他。
幸而他还算有些能耐,得到了大长老的助力不说,还暗中收买人心,意图染指少主之位。
若元照影日后仍是这般天真无邪的性子,他便不必费尽心思为其种下心魔种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