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沈翎睁开双眼,随意披了件素白色的斗篷,遮好面容后,这就出去了。
昨日他与那小童交谈之时,已然问清了藏书阁所在之地,是以如今他能够径直往藏书阁的方向走。
虽然是在紫霄宗,藏头露尾地有些引人怀疑,但沈翎实在担心自己身上的道韵会惹来麻烦,于是便拼着被人怀疑,也要用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也幸而此地僻静,向来无人经过,是以他一路上都没有遇上什么人,倒也省得他寻借口解释。
如此,在踏入藏书阁的那一刻,他着实是松了口气。
与藏玉仙府一样,紫霄宗的藏书楼是一处精巧的芥子空间。
一旦弟子进入其中,便会被其中的阵法隔开,如此,便不必担心有他人打扰到自己或是担心被人知晓自己选择的玉简了。
紫霄宗并不禁止外人进入藏书阁,不过与门内弟子不同的是,外人进入藏书阁,只能借阅除功法以外的玉简。
但就算是如此,也能叫许多散修趋之若鹜了……不过外人要进紫霄宗可不是容易的。
除却被核心弟子带入宗门的友人之外,便只有那些内门弟子或是亲传弟子的亲随能够沾光进入此地。
此番他能够来到这儿,还是靠着那位“坊主”呢。
对此,沈翎倒也理解,毕竟是宗门传承,若随意外传,恐带来灭顶之灾。
更何况沈翎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查阅古籍,好解决身上的功法反噬罢了。
是以对于藏书阁中的那些功法,他没有半分觊觎之心。
他如今已有主修的法门,又早已修炼了鬼道魔功……仙修的法门于他而言,已然没有什么用处了。
他抬起头来,环视四周。
此间陈设古朴,大大小小的玉简被陈列在书柜上,看上去十分地规整。
这样的场景,于他而言倒是极为熟悉的。
毕竟前世他在藏玉仙府清修之时,也总是时不时地就去藏书阁借阅玉简。
不过前尘往事,多想无益。
如今他已非正道修士,再想这些,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身上的异状。
虽然这段时日那幻象并未出现,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始终是一把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利剑,亦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斩去他的头颅。
更何况此法门来源于离真,此人性情毒辣,素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的东西,恐怕不那么好拿。
如此一想,他心下一定,一目十行地开始寻起玉简来。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藏书阁并不限制旁人待在其中的时间,是以不管沈翎在这儿待多久都是无事的。
他在这里翻了整整三日的玉简,起初,他还气定神闲地慢慢翻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耐心便逐渐告罄了。
——因为整整三日,他都一无所获。
对此,沈翎自然又是疑惑又是焦躁。
疑惑的是,紫霄宗藏书甚广,不应当一点有用的讯息都没有,这很反常,而焦躁的是,若连紫霄宗的藏书阁都不曾记载那道法门,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找线索呢?
莫非……他只能乖乖落入离真掌心么?
离真此人,性情莫测,极难伺候——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突然出手杀人。
更何况先前自己如此背叛于这人,这人应当不会不计前嫌地帮助自己。
若是回去,恐怕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沈翎实在是受不了那人的性子,多与那人待在一起片刻都是受罪。
……也罢。
如今也只好再做打算了。
沈翎心头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始终冷静不下来,他站在原地平复了片刻,待到自己面上能够不叫人看出端倪后,他这才抬步走出了藏书阁。
虽然他身为修士,三日不眠不休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因着那纷乱的思绪,使得他面上的神情很难全然如往日一般。
不过他穿着斗篷,倒也没什么人看得见他面上的神色,而他也不必掩饰自己那难看的面色,这着实是叫他松了一口气。
与来时一样,他回去的路上依然不曾看见什么人,这叫他有些疑惑,虽然此地确实偏僻,但一个行人也没有,未免太过夸张了。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但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可见那人在紫霄宗中地位不凡,如此,那人身份昭然若揭。
他眼神闪了闪,抿唇不语。
沈翎早就对那人的身份有所猜猜,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从不曾宣之于口。
毕竟他原想着,自己到了紫霄宗后,便不动声色地疏远那人,好叫二人重归陌路。
可如今看来,若要不动声色地疏远,恐怕并不轻易。
他兀自思索,并不曾注意到自己周遭情景。
他低着头,冷不防地撞到了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而那人还未来得及卸下护体的罡气,于是沈翎的面颊撞在了那冰冷的罡气之上,撞红了好大一片白皙的皮肉。
“翎儿?”
那人似乎有些懊恼,轻轻地揭下了他头上戴着的兜帽,细细检查他面上的痕迹。
温热的指尖落在他的面上,他眯了眯眼,抬头望去,便看见了“坊主”那张隽雅的面容。
“坊主”——或者说紫霄宗的少主元惊鸿。
沈翎早已猜透他的身份,只是始终不曾点明罢了。
“你怎么在这?”
沈翎蹙了蹙眉头,心中有些烦乱。
“我听闻你整整三日都待在藏书阁中……有些担心。”
他犹豫了片刻,“你若是喜欢那些古籍,不若随我去山外山?山中有一处书楼,有许多孤本典籍。”
似乎是怕沈翎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楼中俱是珍贵的孤本,都是紫霄宗藏书阁中不曾收录的。”
沈翎有些意动,但又不想自己与这人牵扯太多。
不过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毕竟自己身上的反噬还未曾解除,而万一那山外山中的书楼里有线索呢?
他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他抿了抿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