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沈微命望着他,似乎有些失神,“我帮你。”
他的手向下游移,而后环住了沈翎的腰,又将头枕在了沈翎的肩膀上——说实话,这样亲昵的,宛如禁锢一样的姿态,叫沈翎很是不适。
帮我,就你?
沈翎心中微微嗤笑,他想要开口讥讽一二,却见身前凭空浮现出了一道法契,这道法契呈鲜红色,其构造复杂而古朴,很显然此物是以鲜血缔造而成。
毫无疑问法契的来源正是沈微命。
他蹙了蹙眉头,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来,这是一道单向的主仆契约——象征着契约来源之人对他的臣服。
这样的契约失传已久,因为它太过霸道了。
若他此刻接受这道契约,那么从今往后,沈微命的一切便都属于他了,甚至连这人的性命,都能叫他握在掌心,他若想要叫这人死,那么只需要心念一动,催动法契,这人便会当场毙命。
一旦立下契约,那便意味着,沈微命会是他手下一柄永不背叛的刀。
沈翎有些疑惑,“你昨日还想着要杀我,怎么今日就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这未免有些太荒谬了。
沈翎想不明白,他看着半空中那道法契,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是想过要杀你不错,但我也不曾想过独活。”沈微命笑了,他深深地望着怀中这个瘦削的青年,自嘲般地道:“我是因为离不开你,所以才会选择跟你一起死。”
“可是现在我们都活下来了,而我也狠不下心来再一次杀死你。”
“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我的法契?”
那鲜红的,复杂的契约阵法落在沈翎眼中,如同火焰一般,灼人眼球。
沈翎不由得眯了眯眼,却仍是没有回复。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是同一人。”沈微命加重了掌心的力道,攥紧了他腰间的衣料,隔着衣料,沈翎能够感受到这人炽热的体温。
“我会是你手中最锐利的剑。”沈翎听见身后那人说,“一切你不能下手或是不方便下手的事……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我会为你付出一切。”那人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包括我的性命。”
沈翎犹豫了,良久。
他垂下眼来,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那道复杂又古朴的契约法阵,“……信你这一次。”
“……”
不过片刻,沈翎只觉得心头一震,那道殷红的法阵便没入了他心间,而后一道玄秘的气机降临在了他身上。
他知道,这是契约成功的标志。
契约既成,今后,沈微命便是他手中的刀剑,听他号令,战无不胜。
而后,沈微命笑了笑,打下了另一道法诀——是以身替伤的法诀。
旋即一道柔和的炁气笼罩在他的身上,于是丹田处的炁气也变得充盈了,原本沉重而疲惫的躯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他只觉得清风徐徐,通体舒畅
而沈微命却面色发白,闷哼了一声,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沈微命将他身上未曾痊愈的伤,还有曾经服丹的丹毒,甚至是修炼法术的反噬……都一一代替他受了。
此后,沈翎不必再担忧法术反噬而令他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了,因为已有一人替他受了这罪。
先前,他自紫霄宗得到了压制反噬的法诀,但这法诀治标不治本,术法反噬时刻都会有复发的风险,如今他却不必担心这个了。
不仅如此,离真的算盘也落空了——先前此人数次拿这反噬来要挟他,如今这人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思及此,沈翎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变得欢悦了许多。
见沈微命面色苍白,他本打算安慰一二,却不想忽而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地震动。
……莲华心境,要坍塌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离开了。
沈翎眨了眨眼,来不及细想缘由,只来得及匆匆施展法诀将沈微命化作了一道小巧的木偶人,而后紧紧地攥在手心。
“……”
神魂终于归位。
沈翎眼睫颤了颤,而后睁开了双眼。
刚一睁开双眼,便对上了一张秀美的,笑吟吟的面容。
眉如远山,目若秋水,唇不点而朱……正是离真。
“玩得开心吗?”
极温柔,极轻盈的声音。
沈翎一怔,目光顺着前方望去,便看见了离真身后那道巨大的,巍峨端庄的三清祖师像。
察觉到沈翎的失神,离真有一瞬间的不悦,面上却不曾表露出半分,他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嘶——”
长发被这人一扯,便只感觉头皮一痛,沈翎蹙了蹙眉,这才回过神来。
离真见了,便又是一副笑吟吟地模样了,他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沈翎散落的长发。
而直到这个时候,沈翎才发现,原来自己如今枕在此人的膝盖上,姿态亲昵而暧昧。
他一低头,便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轻飘飘的外袍,只堪堪蔽体而已。
沈翎:“……”
“开心又如何,不开心又如何?”
虽然有些意外之喜,但沈翎并不想给这人什么好脸色,是以他只是冷笑,“……都不关你的事。”
离真笑了,语气慢悠悠的,“别说这样的气话。”
“我看你与那幻境造物,似乎相处得很、不、错啊。”
离真微笑着,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冰冷,“让你斩灭心魔,你却与心魔滚上了榻……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加荒唐的人吗?”
“那又如何。”
沈翎冷笑,反唇相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当早就知道才对。”
“若我真是什么贞烈之辈。”他抬起眼来,眼中明晃晃的都是讥诮的神色,“那么当初我便不会与你双修。”
他本就在莲华心境中攒了一肚子火,如今正愁没处发呢,离真就直直地撞上来了,这叫他怎么可能有好眼色。
更何况当初是离真先将他送进这莲华心境的。
如此想着,他面上就更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