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意已决,元宗主不必多言。”
旋即沈翎犹豫了片刻,目光落在了房中那几个眼观鼻鼻观心的随侍婢女身上。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元宗主说。”他传音道。
听了这话,元惊鸿似乎有些不自在,他掩饰般地低下头,轻咳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他也不管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惹人非议了,也不管会不会过于失礼了……现在,他脑子里只想着沈翎的话。
也幸而山外山中的随侍弟子俱是忠诚之辈,也都谨言慎行,不敢在外与人多说一句,不然就今天二人这般言行,过两日那流言便会传遍整个紫霄宗。
不过很显然沈翎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毕竟若是山外山的随侍嘴不严,那么他后续的计划便要泡汤了。
那几个随侍的婢女委身行过礼后,便推门出去了,于是此间便只剩下了二人。
见此间再无碍事的人,沈翎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而后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偏头轻咳了几声。
他的身体本就还未恢复完全,装起虚弱来自然手到擒来,更何况元惊鸿心中本就在意他,关心则乱,想必此人无暇再想别的。
果然如他所想,元惊鸿见他面色发白,心中自是关切,他走上前来,轻轻地扶住了沈翎,简直是将他当作了某种易碎的瓷器。
“你的身体……?”
“无妨。”沈翎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丹药,作势吞服,却只将它压在舌下。
他作势运功,面色稍稍恢复了些,元惊鸿自然不会对他起疑,或者说就算起疑,此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元惊鸿修为高深,行事也向来周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很难瞒得过他的眼睛,不过沈翎也没想瞒过他,他赌的是此人会心甘情愿地顺了他的意。
“翎儿。”
果然,元惊鸿没说什么,只略微蹙眉,忧心忡忡道:“若是身体不适,何不再多静养几日?”
沈翎当然不会说他急着离开,于是只轻轻一叹,“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这句话不可谓不直白,不可谓不暧昧。
元惊鸿面色一红,只觉得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他身为曾经的紫霄宗少主,如今的紫霄宗宗主,行事向来周密端雅,从来不曾出现过这等算得上是手足无措的时候。
“我,我也想见你。”
他脸红了半天,只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几个字来。
沈翎:“……”
他无言了片刻,扶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许久后,却终是决心要按照自己先前的计划来。
他趁元惊鸿不备,转身,将此人压在了墙上。
二人呼吸相撞。
元惊鸿有些讶异,但他却不曾拒绝,只由着沈翎胡来。
沈翎稍稍抬头,于是二人嘴唇相贴,暧昧非常。
他将舌下的丹药渡进了元惊鸿口中,而后助其咽下。
元惊鸿只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头只不争气地想,若翎儿能够开心,那么他吃下的就是穿肠毒药,他也心甘情愿。
更何况死前还能如此亲密一番……这般说来,该是他赚了。
沈翎见他面上神情,便知此人心中在想什么,他无言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此丹并非穿肠毒药。”他道:“而是能够助你忘却一切解决心魔的忘忧丹。”
忘忧丹……
竟是忘忧丹!
他博览古今,自然不可能不知晓这样颇负盛名的丹药。
刹那间,元惊鸿面色一白,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颤声道:“你竟如此狠心?!”
“我是在帮你。”沈翎叹了一口气,“若是心魔缠身,你的修为恐怕再难寸进。”
“更何况此事源头在我,由我来解决此事,再好不过。”
“……忘了我吧。”沈翎低下头来,将他扶至小榻上,而后为他掖好了被角——他少有如此温情体贴的时候,如今这般作态,也不过是于心有愧罢了。
“忘了我。”他站起身来,冷眼看着这人眼神渐渐迷离——这意味着忘忧丹开始起效了。
“从今往后,你仍是前途无量的紫霄宗宗主,而我,于你而言则是陌路人。”
沈翎背过身去,仅留下一抹背影,花窗外那昏黄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仿佛格外寂寥。
不……
他不能忘记……
元惊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终是抵不过丹药之力,他的神智渐渐恍惚,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了。
翎儿,你怎能如此狠心……
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他如是想。
.
而后沈翎只对在外随侍的婢女道宗主闭关,旁人不得打扰。
如此一觉睡醒,元惊鸿便能忘却一切,心境澄明了。
至于今后之事……山外山的婢女不会无端向这人告知自己的存在,而元照影更不会与这人言及自己,如此也算万无一失。
就算后来这人从他人口中知晓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知晓了自己的存在,那也无妨,毕竟知晓往事,并不意味着旧日的感情也会回来。
感情消弭之后,他也不至于忧心此人再度陷入情障之中了。
如此想着,他心中虽有些怅然,可更多的还是感觉心头放下了一道重担。
今后他与元惊鸿分道扬镳,他自可修习自己的魔道,而元惊鸿,也可放心地执掌紫霄宗,做个前途无量的大派宗主。
如此,他这就离开了山外山,回到了神行峰。
他本以为自己出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也依然会无人在意才是,却不想他刚一推开房门,便看见了一抹幽幽的影子。
这人坐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点上了灯,才看清此人的形貌。
这人穿着一身白服,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只见他面容阴冷,皮肤苍白,嘴唇殷红。
是元照影。
“你在这儿做什么?”
良久,沈翎率先打破了安静。
“我在等你。”元照影抬起头来,仍是直勾勾地望着他,“我在等你回来。”
“你大可不必如此。”沈翎淡然道:“我已喂他吃下忘忧丹,今后他不会记得我。”
这话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元惊鸿了。
“你待他,果真体贴。”元照影面上肌肉抽动,神情怪异,“竟愿意如此为他筹谋。”
“我很疑惑。”他今日并未束发,于是长长的乌发散落下来,更显得他阴气森森,“你究竟喜欢谁?”
“你说喜欢母亲,却待元惊鸿一片真心,若说喜欢元惊鸿,可那又为何要接近我?”
沈翎并不将他的疑问放在心上,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我都喜欢,亦或许……我都不喜欢。”
“喜欢或是不喜欢,我都不在意了。”元照影声音森冷,他抬起眼来,眉眼间满是戾气,“我只要你的身体,便已足够。”
旋即。
“砰。”
一道白影闪过,沈翎被死死地按在了案几上!
冰冷的案几弄得他脊背发疼,他蹙了蹙眉头,“我今日没有兴致。”
元照影却不管不顾,只一味撕扯他的衣衫,刹那间外袍已被撕碎了。
“我说了我没有兴致!”
沈翎皱眉,怒上心头,他抬眼望去,眼神狠厉,厉声道:“难道你还想强迫于我不成?!”
“他都能强迫于你,我难道不行?”元照影的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肩膀,眼神阴鸷。
他皮肤苍白,眼神如幽火一般,活脱脱的像是一抹怨魂。
沈翎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极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反倒还叫身上的衣衫更加凌乱。
“刺啦——”
沈翎只觉得身上一凉,最后一件蔽体的衣衫被撕碎,他偏过头,怒气上涌,却挣扎不开。
良久。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声音却软了下来,他强压下心头怒火,“我的身体还未恢复,难道你想叫我死在你榻上么。”
“死在我的榻上,总比死在他的榻上要好。”
元照影仍是死死地按着他,不愿松手。
“你!”
沈翎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他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手掌炁气凝剑,锐利的剑尖抵住了眼前人苍白的咽喉,“再说这种话,我杀了你!”
“你杀啊。”元照影面上肌肉抽搐,露出了一抹扭曲的笑容来,“杀了我,你就能与他双宿双飞了。”
“或者……”他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下,露出了耳垂上戴着的明月珰,“你舍不得我这张肖似生母的面容?”
他死死地盯着沈翎,而后缓缓地伸出了殷红的舌尖,轻轻地舔舐着冰冷的剑身。
殷红如血的舌尖摩挲着冰冷的剑身——此情此景,暧昧非常。
“你疯了?!”
沈翎只觉得面前的人不可理喻,他大脑一片空白,声音颤抖,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
元照影反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他垂首,又向下压了几分,于是剑尖割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肉,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来。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道侣三番五次地出去偷情。”
元照影阴沉沉地盯着他,“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