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异能者的美食森林 第34章 中围

以藤蔓钩织编网，正反两层后收尾制成行囊。绿色的软袋背在背上，开口还未束紧，空空的内部等待填装。

最耗费时间的工序已经完成，食物的收集反而不需要花费心力。林把剩下的布卷起来放进去，背上行囊，然后披上斗篷，扣紧斗篷的领口。

回顾这个月的行程，背对着来时跨过的河，他已行经中心的湖泊，明净的水面上留下他五彩斑斓的影子，影子融化成一角凝固的水，用不存在的眼睛目送他离开。

而后他穿过一条布满白绦的小径，一侧是茧丝织物遍布的白色峡谷，一侧开着遍野的鲜花，复杂的气味在此交汇，奔涌成流。

如今他距离边缘已经触手可及。

林一路走一路摘下果实，挖出地下的块根，从射杀的猎物中拆解出最有价值的部分。他此时还不太适应使用体内的晶核发力，就连本身的能力都发动的生涩，更别提挖掘出新的用法。但只是简单地感应、汲取能量还是没问题的，摒除掉根须的催促，行囊里的食物只是为了应急。

一路走过，似乎是沾染了沿路花草的汁液，斗篷的边角被渗透，变得几分柔软。植被渐渐稀疏，剩下的植物也成了特殊的模样，黄沙再次取代了土壤。一种形如塔的植物成为主要住民，从下到上，由绿过渡到黄，像是由贝壳堆砌。扒掉外侧宽大的叶子，里面的秸秆白中带点不见光的黄色，吃起来有点甜。

地面变得平坦开阔，太阳在这种情况下总会显得很大，但也不至于不详到遮蔽半边天空。

林猛地跳开，一个小坑凹陷下去，却没有就此停止，沙子震荡着，凹陷失去了接触仍在扩大，边缘始终位于林的身下，像是在追着他跑。

悬在半空没有任何着落与接力的地方，林垂眸扫了一眼，沙子在坑里颠沛着滑落，像是有一个坑洞被他的动作打破了平衡，源源不断吞咽着周围的沙。

但显然并非如此，天灾与**他向来分得清楚。

有着某种埋在下方的能量团被触动了，涌动放射的能量将沙子向四周推，又因为没有阻力的地方流动更快形成无形的毯子罩住地面，阻挡了飞溅的沙，以至于看起来像是地面张开了巨口。

林落了下来，一脚踩到倾斜的坡上。与直径数十米的坑洞相比，他像是落在盘子上的一粒米。

能量如风刮过不返，短短几秒就从爆发到衰竭，余波撕扯着他外面套着的斗篷，把身后的头发甩到了脸上。

推开斗篷把胸前垂落的墨绿发丝重新捋到耳后，近乎透明的耳尖敏感地抖了两下，对于暴露在外颇感不适。

与自发的反射割裂，林低头，专注感受着脚下沉默有力的脉动。向外扩散的能量已经势弱，与之相对，沙子的回势近乎达到顶峰。似乎他在往前走一步，这已经被挤压到难耐的沙子就会呼啸把他吞没。

下一刻，林抬起头，猛地向前冲去，沙子近乎在同一时间席卷。边缘坍塌，流沙席卷，比起奔涌冲刷的瀑布更像是海啸时的巨浪，声势浩大地竖起必然倾塌的高墙，从四面八方以不符合体型的速度向中心挤压推进。

风里裹挟着沙粒的腥燥，暴雨前的宁静般打在脸上，连阳光都被这移动的沙墙切割得支离破碎。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天空，坑洞顿时一片昏黑。

脚下地面流动起伏，陷进去又被拔出，前方是流沙竖起的倾斜墙体，千万道沙沙声同时作响，像是难以计数的刀兵相互摩擦，刺在鼓膜上钻动，让人感到一阵牙酸。没有被这浩大的声势震慑，林尽力稳住身形，拉起斗篷蒙住头面，猛地扎了进去。

如果这能量冲刷的范围更大一些，将坑洞扩展到数百米，林只能放弃挣扎，坐等风波过去再想办法把自己挖出来。但现在只是几十米，那扬起的沙墙看起来可怖，却如鸟翼般菲薄，穿过的难度比看起来轻易太多。

将沙子比作自大海逆流的水，与扬起拍击的鸟翼，林低着头，握紧了手里收拢的布料，稳住重心抵御住欲要将他裹挟的冲力，忍下沙子的拍打与挤压，别无旁骛地一步步往前，生生从墙里挤了出来。

地面在身后无声合拢，地面在此恢复起伏的平坦，似乎什么也没有变化，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回头去看，林抬手拉下斗篷，揭开扣子，抖去混进衣服发丝里的沙。

这不过是路上的一个小小插曲，对于他，对于埋下陷阱的生物都是如此。没有任何照面，林继续往前。

夜里，戈壁起伏如龙骨，嶙峋表面形成无数天然的腔室。升高到让人喉咙干渴的温度在太阳消失那一刻突然降下，露水凝聚在发丝上，顺着被斗篷弯折的部分消失于衣下。

林闭着眼睛，因为突然的凉意绷紧身体，睫毛颤了颤，依旧没有睁开。

他此时正趁着没有生物打扰望向体内的晶核。

晶核是墨绿色的，像是将历史上最昂贵的翡翠放置于机器里，以某种极其特殊的审美与方式仔细切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规则。但要以翡翠形容又不足以描述它切面的光滑与剔透，难以形容的雾气在内部流淌着，又像是隐裂的水晶。

它如林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坐落在脑子里，像是把面包挖空一块，然后塞入黄油，大脑的皮质依旧完整，只是内部腾出一个缺口，刚刚好好可以塞入晶核。

林转而看向外界，视线变化，林可以“低头”看到坐在沙子上、头部往下的整个躯体，也可以在同一时间看到环绕的石壁，小巧的颗粒状绿植挤出缝隙，毛茸茸的刺上凝聚露滴。

这种感觉下，他好像变成了晶核，骨骼血肉不过是承载的驾具——除能量早已分出有形与无形外，精神与□□也在分离，晶核汇聚了大部分能量，同时也成为了更适合意识与灵魂汇聚的容器，原本独占思考之能的大脑反而成了包裹在外的保护层，只分得几个反射弧安抚。

这就导致了目前林所面临的问题：如今体内的能量完全是在受意识影响，随所思所想而动。相当于从手动，不经过任何过渡直接变成了全自动，每一个想法都会先思考一步作用于现实。

从好处来说，异能发动变得更迅速、更灵活，更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但从坏处来说，异能在发动时更容易受到干扰，平时不显，发生冲突时本能与直觉带来的第一判断会对结果起到近乎决定性的作用。

好在他本就很少把异能直接应用在正面冲突上，不打无准备的仗，目前影响还可以控制。

主动解除对体内能量的压抑，内敛的光泽呼吸般明灭起伏，雾气遮挡了晶核内泛起的涟漪。

轻松感升起，像是推开了胸口压着的石头。林睁开眼看向手里的种子，下一刻种子发芽生根，落进沙里，抽出细长的花束。

“嘭！”生长到极致花束猛地炸开，像是用力撑开一把洁白的伞，表面凸起的细长花萼受到冲击瞬间向四周最大限度的展开，托起一个弹出膨胀的半圆形洁白。

花朵看起来细腻柔软，甚至不像是花。触感则更甚，像是过滤了数遍的盐，却没有那种相互独立的颗粒感。说是奶油，看着指腹下清晰的指痕，又觉得比奶油更有形体。若说蛋糕，又少了弹性，多处恰到好处的粘。不沾染双手毛发，又不会掉渣掉屑。

某种淡淡的清香从从上面传来，那种不腻的甜像是初步分解的米，没有施展诱惑的努力与招展，贴近大部分生命维生活动的质朴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似乎是成功了，但与他真正想要的成品又差了些微妙的、近乎决定性的距离。

无视这种让人想要舔一口的味道与触感，林伸手捻去松软细腻的表层。白色堆积脱落，露出下面触感坚硬的紧凑房室。

这个连接着茎的核心同样呈现出白色，栗子大小，有着水滴一样外形。数枚种子被并排包在里面，表现在外就成了高高低低的隆起，正好与花萼一一对应。

林提着尖尖的头，挑拔出一点，捏着分出的一点顺着水滴的轮廓微微用力。“擦”，薄薄的种皮被撕开了，房室内是一枚漆黑光亮的种子。

没有把种子单独掰下来，种子依旧连接着断裂留下的黄色的疤痕，与同批的兄弟姐妹挤在一起。林一只手提着上方收束的皮层，绿而剔透的指甲轻轻划过种尖。“搭”，一声轻微的脆响，在触碰的那一刻种子再次发芽，脆硬的外壳被破开，三角形的缺口里挤出白色胚芽，然后在另一端伸出一圈细根。

不需要外力帮助，生根的种子自行脱落。但幼苗落到地上，刚刚抽出花束，还未生出线条交替的伞状结构就迅速枯萎。反倒是先前被剔除的部分塌在地上，白色依旧柔软鲜亮。

林索性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放空总是混乱的思绪，新的种子颤抖着破开表皮，展开幼叶。尽管没有直接接触感受到种子的震颤，也看不到变化，但林可以从细微的声音里听到种子在发芽。

植物生根了吗？一个念头升起，飘飘忽忽只是一种期待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成型，林就转而意识到自己再次失败。

淡淡的清香飘散开，被捕捉，被分析，然后化作数个具体的形象。林睁开眼，植物生长在面前，白色颗粒状的花朵攒聚在一起，中间凹陷下一片矩形的金黄。根茎叶具全的完整模样让人看不出生长至今的路程，却瞒不过林的眼睛。

又失败了，林想。然后眼前已经开花的小树瞬间枯萎，林还没来来得及制止，就彻底没了生命气息。

林接下黄色的叶子，能量自接触面顺着脉流流淌，然后叶子形同分解，延伸的叶脉向内弯曲卷起，生出黄色的叶子，变成数颗幼苗。

捏着叶脉尽头处的幼芽，林一手固定住下方留有明显刻痕的叶片，一手捏住幼芽小心拉扯。叶脉被完整剥离下来，或许因为过程太过简单，手里的幼芽依旧展开着纹理鲜明，菲薄如虫翼的单片叶子，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但真是如此吗？林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戈壁。悬在上方的洞顶降了下来，仅仅是仰头的动作都能擦到，凸起的圆润弧度直逼向眼睛。过于近的距离反而让人看不清它光滑的表面，拉开点距离才能看到那无数大大小小的球体。

林扭过头环视一周，这些有着规整正球型轮廓的东西封住了出去的路，整个腔室都变得狭小，只剩下他所在的地方还有没有被占据。

绿色，质感微硬，将手按在上面，不用更进一步的分析思考，林轻易认出它们的出身。

是那些细小的颗粒状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脱下一身绒毛，无声膨胀壮大，挤在一起像是硬化的海绵泡沫，侵占覆盖了每一寸灰黄的沙石，将腔室又做了一次切割。

下一刻，这看起来厚重的隔离被打破，被按住的球体松动脱落，所有球体都在往下掉，从上到下，从一个到另一个，将林埋了起来。

林平静地撑起头顶上那个过于巨大的绿色球体，往出口的方向趟着走去。

这些植物内部中空，轻的像是充气的塑料球，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脚步，被踩到时还会发出呲出气体的气流声。

林推开最后一个挡路的大球，外界的温度变得明显，阳光照射下他可以轻松看的很远——下方的沙滩上已经落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植物，被风与摩擦力推动着滚出一个个圈。

或许它们能存在下去，继续演化，又或许会作为他完全的附属品，在他离开后迅速消失。林没有多想，直接跳了下去，在半空中调整动作，屈膝压着下方的球体完成落地。

林看着扁下去的植物，因为他落在了球体的重心，再加上植物的自我保护作用，完整性没有受损，只是发生了形变。

或许是对被他塑造出来的植物可以继续繁衍扩散下去有所期待，尽管这种植物只能说是能量逸散的产物，林还是没有立即离开，从上面下来后停在一旁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植物的消亡，又或者什么后续手段。

于是林清楚看到了恢复过程——原本光滑完整的外皮缩了一下，瞬间呈现出磨砂感，像是蛇皮袋子，波动着，先是拉伸然后是吸气，借助气压差的作用一点点膨胀，直到表层的鳞片到了极限，露出下方浅色的膜，伴随着气流声表皮“嘣”的一下回弹，磨砂感被震了下去，表皮再次变得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