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异能者的美食森林 第2章 第 2 章

矿石以刚刚出土的尖锐模样被绳子缠绕系在半空，微弱的白光从裸露在石壳外的白水晶部分发出，不算明亮但稳定地照出树屋一角。一张桌子横陈在下方，包裹打开，露出晶石一角，几块薄板垒在一侧。

薄板笔记本大小，青灰色，哑光，看起来是岩石质地，但各面平整，刻着不同阴纹。一个人坐在光线笼罩之外，短发在黑暗里延伸。静坐良久，一只白皙的手从光线外的黑暗里伸出来，指甲青灰，边缘打磨出圆润的弧度，在水晶下折射出雪亮的光。

林看看中间凹陷的形状，从包裹里摸出合适的晶石按进去。“咔”，手感一松一硬，晶石亮起，光从晶石中流淌出来，顺着阴纹在侧面汇聚成一线。林轻轻一按便自动张开，光继续流淌，在平整光滑的内侧形成完整设计图纸。

在打开第三块石板时，晶石亮起慢了半拍，林下意识预感不对，在危机感感蹿升的瞬间手腕一扬将石板甩飞出去，并在同一时反手扔开椅子，脚尖点地顷刻间就轻盈撤出两三米远，与此同时大量藤蔓顾不得对寄体伤害倾泻而出，花苞般层层闭拢聚合成墙。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但仍旧快不过光。晶石在半空亮起，暴起的白光瞬间透过藤蔓灼伤了林习惯晦暗的眼睛，泪水涌出混着血液在脸上冲刷出两道粉色的痕迹。林试探着睁开火辣辣的眼睛，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咔！”“咔咔！”一阵细微的声音从石板所在的方向传来，开始只是一两声，然后越来越密集，连成“咔啦啦啦”一片，然而出现不过几秒又戛然而止，空间一时寂静到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已经被藤蔓拖曳着感受到出口的林暗道一声糟糕，还没来得及跳下去便听到“碰！”的一声巨响，像是布满裂纹的玻璃被一下击碎，下一刻便在轰鸣中彻底没了意识。

林看不见，一道波纹在晶石发光的那一刻以晶石为中心向外扩散，像是温度过高时生出的扭曲，经过的所有东西都拉长扭曲发生形变。

波纹继续扩散，圈住树屋，圈住周围的一片树林，下一刻无论是波纹还是里面的东西都消失了，像是戳破了倒映森林的肥皂泡，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半球型深坑，残留的树根截面异常平整。失去支撑的树冠砸落下来，横七竖八地倒在坑里，像是一个坟冢。几只由四片叶子组成的蝴蝶被声音吸引，欢快地落下，钻入枝叶间的缝隙，这里很快就会有新的树林长成，不留一丝痕迹。

但这一切已经与林无关了。

……

安第斯大陆不为人知的一角突然撕开一道裂缝，灰白色飘絮般与此世不同的能量点点飘出，在千百年里塑造出与众不同的独特环境。世人称之为——黑暗森林。

千百年后又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快的让关注这里的人以为是一个错觉、误判，又或者干脆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或许就连从里面掉下来的生物也不清楚。

依旧是一片森林，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旁边是没有树木遮挡的草甸，一个人型生物躺在上面，四肢修长有力，皮肤在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白色，长长的墨绿发丝在身下披散开来，与草叶缠绕交织。

似乎是眼睑被阳光嗮到发热，人型生物的眼皮动了动，在手部的遮挡下露出比发色略浅的眼睛。

得不到共生藤蔓的回应，生命力感知也一片朦胧模糊，这种完全被动的感觉糟糕透顶，林不得不强忍不适睁开习惯了晦暗的眼睛打量起周围。

亮到刺眼的阳光穿过枝叶落在水面，银波荡漾，身下的草也在光照下茂盛生长。叶片柔软干净，绿油油溪流两岸，清新明媚的一看就知道离他之前所在的地方相去甚远。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灼烧感，越发难以忍受光线。林闭上眼睛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不明白基地的人是怎么想的，在那么多威胁中选择率先对他下手。但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林在看清环境时就把疑惑放下，就他估算的距离，以后见面都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对方的种种考量就暂且与他无关了。

林坐起来，屈起膝盖，起身时头皮突然生出一片剧痛。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本想抽刀的手落空后顺势向后一挥，并拢的指尖刀子一样自下往上划，长不过五分，青绿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冰样的寒芒。

没有切入物体的实感，无数绷紧的丝线蛛网一样连接着头皮与地面，手落入其中顿生撕裂剧痛。

与藤蔓截然不同反倒与发丝相似的手感让他忍不住一愣，扭过头一缕墨绿色的丝绦从眼前垂落下来，林这才发现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长了，过了腰还有一大截散在地上，估摸着可以垂到膝盖。

从藤蔓不在这件事里回过神来，林一时沉默，他的头发好像不是这个颜色来着？可光线影响色觉，他也说不准原来是不是黑色。但就算是，在物种都常常变化的时代里变个色也算不上需要在意的事情，更何况变的还是头发。林转眼把这段想法淡忘，伸手撸下横生的枝叶，把头发从上面解下来。

这个时候用刀割才是最方便的，可惜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别说是别在腰间的小刀，衣服都没留下，与他常年共生的藤蔓也没了踪影，只能从残存根系没有任何变化的状态推算出藤蔓主体目前还活着，距离也不致于太过遥远。

以他们共生到一部分融化的程度，缺失一方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深度伤害，所有他们做了一些保险措施。对他来说就是一旦藤蔓距离远到联系中断根系就会做好再生准备。而根系没再生冲动就说明距离没远到失联的程度，只是收到些磁场、生物等因素的影响。

确定情况林心里轻松几分，总的来说这都是这空间传送的常见问题，没有丢胳膊腿，又或者脑袋长屁股上就值得庆幸了。

处理完头发，林站起来，失去草叶托举头部突然增加的重量让他有些不习惯，总忍不住仰头。林把身后的头发捞起来，赤足往溪边走去。发丝搭在臂弯里，点缀着浅色的草叶与花瓣，行走间波光流转，绸缎一样落下。

林在溪边低下头，水如第一眼所见那样清澈透明，水底铺着被冲刷圆润的鹅卵石，有青色的鱼虾穿梭。林闭闭酸涩的眼睛，又往前走了点，踩上溪边**的泥土，蓝绿色水面上同步映照出他的影子。

脸还是那张脸，清瘦俊逸，眉眼柔和，沾染着密林根须石缝里青苔幽幽，挥之不去的寒凉幽邃，只是耳朵变了形状，被向上拉成细长的三角。林又撩起另一边头发，同样尖尖的耳朵，看着还挺对称，抚摸时可以按到微硬的软骨，就是暂时不清楚对听力有没有影响。

确认了自身的存在，接下来就是解决每个生物都需要面对的衣食住行问题。

对于与植物共生型返祖者这些都不是问题，植物咋活他咋活，质量之后再说，但没了深度融合的共生体他就只是一个脆弱的植物系异能者，部分能力削弱不说，衣食住行都需要自己想办法。更糟糕的是，他手边连一个普通的临时共生植物都没有。

不过是重头开始罢了，林安慰自己，不管开局怎么艰难，第一步都是熟悉周围环境。但此时最简单粗暴却有效的生命力感知像是瞎了一样看除自身外周围的一切雾一样朦胧模糊，林只能用腿去走，用眼睛一点点的看。

偏头避开水面，光线依旧从各个角度折射入瞳孔。林再次用力眨眨眼睛，抹去生理性的泪水，摸索着往头发里插了一圈枯枝，树叶覆盖在上面挡住了直射的太阳。

眼睛还是不舒服，但和皮肤一样处于可以忍受的地步。林顺手又用草茎配合撕去外皮的树枝编了双鞋子，挑了一丛灌木注入能量标记，然后逆着溪流往上走。

异能如呼吸一样被调动，林感受着周围植物的气息，神情有些莫名。不是说这里的植物没有点毒素等攻击型技能点的，但气息都很平和，争夺也都懒洋洋的守着固定的章程，他就像是费尽千辛万苦从一个竞争激烈的地方杀出重围，找到一个让自己舒适的位置准备待到死，结果守擂守的好好的，突然前脚接到通知后脚就被送到幼稚园，让人很难不怀疑有坑在前面等着他去填。

林担心他可能还没醒就中了精神系生物的招，现在仍然在梦里，又或者自睁眼起所见所感皆被蒙蔽，和善表皮下是各种饥肠辘辘的生物。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根没有再生迹象他却感受不到藤蔓的具体信息了。

种种猜想如烧开的水气泡咕噜噜往外面，随后他又一一排除。人无法想象没有见过的事物，这片阳光下的森林他见所未见，在课本上看到过图画也从未如此平和，不可能出自他的想象。

是编织的梦把他罩住了吗？旧世界至今不过百来年，这片森林完全可以出自某个见过旧世界的生物。但在走的更远后根系隐隐传来再次生长的信号，悸动顺着搭载的神经汇入大脑，转换成更强烈的饥饿，在他后退时这种精神上的饥饿又会迅速削减，像是在海岸线踌躇的浪涛。

这又排除一种可能。但如果是幻境……林闭上眼睛，听觉、嗅觉与触觉越发敏锐，远近的虫鸣鸟鸣，行走时摩擦过树叶的声音，清风送来不知名花香，混着蒸腾的水汽，果实清爽的微酸，太阳照在皮肤上，灼烧感与细碎划伤混合成细细密密的疼。这般全方位、有层次、同步无穿模的感官体验让人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制造出的虚假伪装，更何况最虚弱无知觉的时候都好好活下来了，之后也不太可能受到攻击。至于寄生……他没有感觉到自身生命力受到污染的不适，暂时可以忽略。

但生命力感知中的异常也不假的，除受到蒙蔽外唯一的解释就是感知到的都是真的，它们存粹是生命等级太低，根本聚不成型。林感到匪夷所思，自“进化”降临，所以生物都在或主动或被动的拼命提升，生命力感知几乎替代了眼睛，现在却版本不适配，只能再用回原始自带版本。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桃花源”存在吗？

林再次升起对共生藤蔓的担忧，无论是空间波动出现时给他抗的伤害还是意识不清时隐隐感受到的撕扯，它的状态显然不可能好，再处于这么贫瘠的地方……林心里升起一股迫切，但他现在连藤蔓所处方位都不知道，急也只能是干着急，起不到任何作用。

思考并没有影响行动，林顺着风中的气息拂开灌木丛，一颗硕果累累的小树露出来，还没有人高，大片的叶子下挤出圆滚滚的青色果实，表皮凹凸不平，绕着叶柄长出半圈。在林的视野里，果实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黑，像是挂了油污染色的霜，显示出微弱的毒性。林还是第一次从果实上看到这么弱的毒，以前看到的果实有一个算一个都和周围的环境一样黑的厚重斑斓，不管以什么为主要手段，总会在用毒的技能树上多多少少加些点数。

林小心摘下一枚果子，入手厚韧棉实，充沛汁水从撕裂口溢出，染黄了皮内的絮状物，一枚裸露的种子躺在里面，成块的果肉浮在表面随着荡漾的汁水来回滚动。林微微仰头隔着果皮按住果核用力一捏，木系异能就是有这么一种好处，对于食物能不能吃有一种相当直观的感觉，毒抗也会更强一些。

树上的果子看起来多，但去除果皮和种子也就一口的量，稀薄寡淡，不含多少糖份，也就比饮食清水好一点。

一株有着宽大叶片的植物立在旁边，林把叶子拉下来，折下手指粗的叶柄，以树枝为支架做出斗篷与背篓，然后往回走。

网状的篓子里垫了厚厚的树叶，留作备用的几枚果实随走动来回撞在篓壁上。林每发现一种成熟的果实都会留几个扔里面，等返回标记点的时篓子已经装到半满。

与之相比动物却稀少的不正常，鸟鸣虫鸣虽是与茂盛丛林不匹配的寥落，但总归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兽吼却始终缺了一块，像是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团灭的地上的动物，只留下机动性强的鸟、生命力旺盛的虫。

林顺着溪流继续走，直到溪流分流的地方才看到一处属于大型动物的痕迹。一个大树倾斜着拱在溪流上方，一侧树皮剥脱，三道一组的狭长抓痕纵横交错，深深烙印在上面，浅棕的内层木质已经随时间陈旧，看起来最新的一组也呈现出暗淡的灰黄。

顺着近侧的溪流继续走，路上的痕迹多了起来，大体朝着一个方向，偶尔有啃光的巨大骨架堆在地上，草叶穿过空洞洞的眼眶，细长腿骨上布满细长划痕，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比起最初预想的灾难，这更像是一种有条不紊的迁徙，而现在还没到回来的时候。

林的动作突然一顿，他嗅了嗅，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被稀释了飘过来，他在警惕前竟然第一时间生出一种终于回到熟悉环境的释然与轻松。往上拉了拉斗篷，林根据风向压低身子潜行，蓑衣下摆支出的参差草叶扫过地面，像是翠绿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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