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喜欢你有关的一切 第46章 最痛苦的事

夜风呜咽着掠过树梢，像一位为夏语凉抱不平的控诉者，将枯黄的梧桐叶撕扯得簌簌作响。那些本该温柔抚慰的晚风，此刻却化作细密的银针，在他裸露的脖颈上刺出片片红痕。可夏语凉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任由风刃割开他单薄的衬衫下摆。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铺在柏油路上。每走一步，那影子就破碎一次，就像他刚刚亲手摔碎的那颗真心。李临沂最后那个错愕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夏语凉突然停下脚步。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叶脉在路灯下清晰得像掌纹。他想起电影里那棵见证爱情的梧桐树，想起李临沂说"希望我的恋爱也能这样"时，喉结上那颗随着吞咽滑动的小痣。

原来心碎是有声音的。像冰面裂开的细响，像花瓣坠地的轻颤，更像他此刻踩碎落叶时，那一声声脆弱的"咔嚓"声。夏语凉蹲下来，手指插入发间，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原来十月的夜风这么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程发来的聚餐照片，镜头角落的李临沂正在给陆旭递可乐。夏语凉盯着那个模糊的侧影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映出自己通红的眼眶。他忽然笑起来，笑声被风吹散，像一串破碎的泡泡。

最痛的不是被拒绝，而是连责怪对方的立场都没有。夏语凉摸着心口想，这里明明没有伤口，为什么疼得这么真实？一片落叶粘在他鞋尖，他轻轻踢开——原来感情就像这片叶子，不是抓紧就不会飘走的。

夜风卷着落叶在脚边打了个旋，夏语凉盯着地上斑驳的树影，忽然扯了扯嘴角。至少，他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前及时踩下了刹车。那些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真心，那些辗转反侧时写满草稿纸的名字，现在想来都像一场荒诞的独角戏。

ktv那个昏暗包厢里的吻忽然浮现在脑海——李临沂的睫毛扫过他脸颊时像蝴蝶振翅，带着可乐味的呼吸烫得他耳尖发麻。当时他天真地以为，至少会在对方心里激起一丝涟漪。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惊涛骇浪。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瘦很长。夏语凉盯着地上那个扭曲的黑影，忽然觉得陌生。原来那些自以为特别的瞬间，那些独属于他的温柔，不过是李临沂对待好朋友的寻常方式。就像便利店冰柜里永远为他留着的可乐，就像雨天总会多带的一把伞，这些让他心跳加速的细节，或许对李临沂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小心！"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猛地往后拽。夏语凉踉跄着跌进一个带着淡淡雪松香的怀抱，耳边是刺耳的刹车声。他茫然抬头，看见林彦南紧绷的下颌线和惊魂未定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林彦南的声音还带着颤，握着他手腕的掌心潮湿冰凉。那辆擦身而过的轿车带起的风掀乱了夏语凉的额发，露出他苍白的脸色。

夏语凉干笑两声，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差点就撞上了...谢谢啊。"他试图用玩笑掩饰尴尬，却看见林彦南眼底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林彦南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路灯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那个总是带笑的人此刻看起来格外认真。"小凉，"他突然说，"以后不要总是盯着前方。"手指点了点夏语凉的心口，"偶尔也该看看你的左右。"

夜风忽然变得温柔，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夏语凉肩头。他望着林彦南被路灯镀上金边的侧脸，第一次注意到对方眼尾有一颗很淡的泪痣，像不小心溅落的墨点。

远处便利店的灯光依旧亮着，但夏语凉突然发现，原来这条路上不只有那一个光源。

夏语凉心里乱，没有注意到林彦南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夏语凉的那道蹦蹦跳跳，林彦南的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夏语凉笑着转了个圈，发尾扫过林彦南的肩膀。他故意放慢脚步，鞋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彦哥，刚刚在门外..."石子"啪"地撞上路灯柱，"你有听到我和李临沂说什么吗？"

林彦南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他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羊绒面料遮住了突然绷紧的下颌线。"你们说什么了吗？"声音轻得像掠过水面的蜻蜓。

夏语凉突然凑近，带着橙子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林彦南不得不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行道树粗糙的树干。树影里，他看见夏语凉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要把人看穿。

"怎么？难道你们背着我说我坏话了？"林彦南试图用玩笑蒙混过关，却发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大得吓人。一片梧桐叶恰好落在他肩头，像枚天然的勋章。

"怎么会呢！"夏语凉急忙摆手，腕骨上的红绳手链在路灯下晃出一道残影，"你那么好，那么完美..."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他慌乱地咬住下唇，那里还残留着可乐的甜味——是和李临沂共饮的那罐。

林彦南突然伸手，指尖在即将触到夏语凉发梢时急转直下，摘掉了那片不知何时落在他衣领上的落叶。"哦？是吗？"枯叶在他掌心碎成齑粉，"我很完美吗？"

"是啊！"夏语凉不假思索地点头，没注意到林彦南突然握紧的拳头，"你长得好看，人也好...你不信吗？"

林彦南低头看着那片金黄的叶子，忽然觉得它像极了横亘在自己与夏语凉之间那道看不见的界限。

"我信啊！"林彦南轻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边缘。羊绒面料上还残留着夏语凉发梢扫过时留下的橙子香气。

路灯将夏语凉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林彦南看得出神，忽然想起迎新晚会上，夏语凉在ktv唱歌时，聚光灯也是这般眷恋地描摹着他的轮廓。而那时的自己，就站在最远的角落，看着他。

"彦哥，你有想过要谈恋爱吗？"夏语凉突然转头，眼睛里盛着路灯细碎的光。

林彦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道。"他故意错开视线，盯着远处便利店亮着的灯牌——那里有李临沂最爱的汽水，也是夏语凉此刻心之所向。

"哈哈哈，这算什么回答！"夏语凉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踩到林彦南的鞋尖。他慌忙道歉，却没注意到对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而瞬间僵直的背脊。

林彦南突然停下脚步。梧桐树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表情："因为有些事，不是我想有就能有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瞬间就被夜风吹散。

他想过千万次，但此刻看着眼前人没心没肺的笑容，所有冲动都化作了喉间的苦涩。

"总会有的！"夏语凉用力拍他肩膀，力道大得让林彦南踉跄了一下。这个动作太过熟稔，就像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好朋友"界限。

借你吉言。"林彦南低头整理被拍皱的衣领，藏起嘴角的苦笑。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他的那道悄悄伸出手，在虚空中与夏语凉的影子十指相扣，心里却暗骂了句：“笨蛋！”

夏语凉陷在床褥里，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窗外月光如水，却洗不去他满身的疲惫。他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颤抖的阴影，在心里默默祈祷：今晚，别再梦见那个人了。

可梦境偏偏要与他作对。恍惚间，他回到了三年级那间充满粉笔灰味的教室。班主任的皮鞋声"咔咔"地敲击着地板，每一声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那本作业本飞来时带起的风，至今还烙在脸颊——纸张锋利的边缘划过皮肤的刺痛，比不过周围同学窃窃私语化作的尖针。

要你有什么用，连个作业都收不齐！我在办公室白等你了那么长时间！”

夏语凉在梦中瑟缩了一下。

九岁的他站在讲台边，校服裤腿因为紧张被抓出了褶皱。他想辩解，可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只能尝到眼泪咸涩的味道。

"你哭！哭有什么用？"

母亲的手掌拍在桌面上，碗筷"叮当"作响。声音震得吊灯都在晃动。父亲在一旁沉默地盛汤，热汽模糊了她失望的眼神。

夏语凉盯着汤里漂浮的葱花，突然发现它们像极了同学扔在他可乐里的蚯蚓。

那罐百事可乐在梦中格外清晰。气泡附着在扭曲的虫体上，有个男生正往里面撒沙子，颗粒落入液体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嬉笑着传阅他的课本，在上面画满丑陋的涂鸦。最痛的不是这些恶作剧，而是全班默契移开的目光——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停下"。

"我没说......"梦中的夏语凉还在徒劳地辩解。

夏语凉陷在梦魇的泥沼里，那些尖锐的话语像无数根钢针，一遍遍刺入他的耳膜。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被铅块压住，连睫毛都无法颤动分毫。黑暗中，他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正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指缝间溢出的只有破碎的喘息。

"夏语凉！睁开眼睛！"他在意识深处对自己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终于坐起身，却发现这不过是梦中梦——他仍然被困在那具无法动弹的躯体里，眼睁睁看着记忆的走马灯一帧帧闪过：被撕碎的作业本、漂浮着虫子的可乐、教室后排传来的窃笑......

蜷缩在黑暗中的夏语凉开始发抖，冷汗浸透了睡衣。他把自己抱成一团，像是要回到子宫的姿势。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仿佛有座看不见的山压在胸口。在这间寂静的出租屋里，连月光都吝啬给予安慰，只有床头闹钟的"滴答"声在提醒时间流逝。

"就这样沉下去吧..."有个声音在耳边蛊惑。夏语凉看见童年的自己站在教学楼天台边缘，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折翼的鸟。就在他快要放弃挣扎时——

"喂！别哭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劈开黑暗。二十岁的李临沂逆光而立，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他蹲下身时带起一阵清爽的柠檬香气，双臂环住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小身影。夏语凉看见九岁的自己在他怀里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你不是不喜欢百事可乐吗？"梦中的李临沂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红色罐子，易拉罐拉开时"呲"的声响格外清脆。小夏语凉接过可乐时，指尖还在发抖，罐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结痂的伤口。

夏语凉双眼带泪的接过，轻声道：“谢谢！”

“别哭了，你哭的样子不好看。”

李临沂轻轻擦去小夏语凉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我忍不住，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没事的，你会长大的，长大后的你会拥有很多朋友，你会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开心果。”这句话像一句咒语，刹那间照亮了记忆里所有阴暗的角落。

“真的吗？”

“嗯！真的。”

“那......你也会喜欢我吗？”

小夏语凉怯生生问道。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他听见李临沂的声音穿透时光：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