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谢良上往后退了一步,竹月点头随着离开。
她走在皇宫之中“这件事,在母后心里,永远的执念。”
“幸亏如今先帝不在,否则若是听见这件事…”竹月抿着嘴止住了话头,谢良上停下脚步道“倒是奇怪,父皇也不许旁人提起那件事,若不是这些年他离开以后,母后时不时提起,恐怕本殿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太后娘娘好像生怕这件事被人遗忘。”
谢良上点了点头“对,可想来也是,母后一直觉得沈家军不会做这种事,她怕百年以后,无人记得当年沈家军在风长青的惨案。”
“殿下殿下!”竹吟小跑过来,怀里抱着团子,团子被笼子隔离住,不这样旁人根本带不了它。
“慢点慢点。”竹月伸手接过来打开笼子“殿下。”
谢良上抱过团子“团子乖。”
“竹吟方才一路看过来,这宫里今年热闹的很,往年可不是如此。”竹吟有些疑惑“今年在和荒蛮打,为何还会这样。”
“皇兄的心思,旁人可猜不透。”谢良上揉着猫毛,不经意道“他可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陪着本殿玩闹的兄长了。”
“殿下,那个好像榕君公子。”
“榕君公子?”谢良上眯起眼睛看过去,可夜色所致看不大清楚“过去看看。”
走近以后发现榕君弯腰在干什么,谢良上慢慢走过去“榕君公子?”
这一声让榕君惊了一下“茶…茶平殿下?”他有些不确定,可因为看不到没办法知道是不是。
“正是,不过算时间公子应该是演奏结束,可为何在这里?”
榕君不免苦笑,而后起身行礼“只怪我与公公走失,双目也看不到路,所以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谢良上手里轻轻抚摸团子,而后眨着眼睛看向榕君“这你也走了太远了吧,这里是太后宫周围,母后喜静所以宫闱在内,你这跨越了大半个皇宫呀。”
“皇宫偌大,我也不知怎么会来到这里。”
“想来也无事,既然除夕夜遇见,便陪本殿聊聊天吧,反正今夜皇宫会一直开着,宗亲也会一直在宴上。”谢良上说着招呼竹吟过去“扶着榕君公子,去越鸠宫。”
这话说的一点没让榕君有拒绝之意。
谢良上走在前面,笑话,若是被他听见母后在讨论那个事情,再说出去,可不得了。
越鸠宫是皇宫最热闹的宫殿,妃嫔那里端正,别处也是板板正正,只有这处不是,所以许多太监宫女都想来到这里,不过同样这里往上升的机会并不多。
“殿下,您回来啦。”越鸠宫总管李不言走过来,谢良上点点头“准备些吃食,本殿和这位公子要一起守岁。”
“殿下不是去和太后娘娘守岁了吗,怎么又和这位不知何处而来的公子一起了。”李不言有些疑惑,竹月耸了耸肩“太后娘娘要就寝,宴会那边殿下也不喜欢,正好遇见这位公子,便一起了。”
“这位公子…”
竹月低语“现在在礼部尚书府上,不过一位琴师,之前中秋遇见过。”说着点了点李不言的胳膊“公公,你别再多问了。”
“我也只是关心殿下,殿下周围人杂乱,谁知好坏,若是出了问题,那该怎么办。”李不言叹了一口气“我啊,不过是担忧殿下的心思。”
这话一出,竹月算是想明白了,这李不言素日都是承沈公子恩惠,如今自然也是为沈公子担心。
“竹吟,看看榕君公子想吃什么。”谢良上坐在上面“只可惜今夜下雪,不然可以在外面看风景。”
“雪色,榕君倒是许久没见过了。”
谢良上抿了抿嘴“瞧瞧本殿这张嘴。”
“榕君携琴而出,不知殿下可否想听。”
“不是本宫所言,这都这么久了,太子妃怎的肚子还没动静。”肖妃垂眸开口,沈高燕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谢澄邺一笑“不着急的。”
自从失了孩子,肖妃变得有些咄咄逼人,稍微有些不顺心意,她便会如此,这事起因不过沈高燕在她方才说话时呛到,却导致如此。
“怎会不着急,太子年岁也不小了,还是早些比较好,如若不行,好早些另谋。”
因着孩子,皇上对她更是娇宠,谢澄邺皱着眉头只得点头,便是德妃都没说什么,只是捏着茶杯看着。
“陛下,这会该赐菜给阖府了。”杨皇后轻语道,这才岔开话题,皇上点点头“确实。”
“报!边关捷报!”士兵快跑进来,众人目光看过去“回禀陛下,边关捷报!”
“李功德。”刚说完李功德便下来接过而后送到皇上手里。
“好,好!沈知年果然没辜负朕的嘱托,没辜负胜阳将军,来啊,封其承将军之位。”皇上甚是喜悦,这一战果让人欢喜。
“沈将军英雄出少年。”杨皇后也是开心,肖妃此时面上也是露出欢愉。
“殿下殿下,沈将军回战报了。”竹吟小跑过来,谢良上看过去“沈将军?”
“是啊,沈公子立了大功,陛下特意下旨承将军之位。”竹吟开心的差点蹦起来。
“可说何时归?”
“战报说还得几个月,彻底平复荒蛮势力,不过应该三四个月就可以了。”
榕君听着,许久才开口“这位沈将军,可是原来沈家的小公子,沈知年。”
“确实。”
榕君不禁感叹“难以想象,早前听闻这小公子跳脱,没想到如此厉害。”
“他啊,是永安城一个炙热的太阳。”
金嬴说着这句话,眼睛里出现泪水,连忙擦拭“瞧瞧,大过年,想起这些。”
落雪飘进殿里,谢良上微微眯起眼睛“外面起风了。”她站起来抱着团子走到殿门口“这么冷,也不知道沈知年在外面冷不冷。”
这话说着无心,竹月却是望了过来,往年殿下关心的永远是谢珏,而今关心的人却变成了沈将军,她心里开心,替沈将军开心,替殿下开心。
“不会的,陛下特意令人给边关战士送去保暖用品,不会冷的。”竹月缓缓开口,谢良上一笑“榕君公子不是要弹琴吗,茶平就在这里听公子的琴声。”
风雪交汇之处,本该在府里供着火炉守岁,结果陆今涣打了个喷嚏看向陆尚书令“爹,这好端端来外面干什么。”
“大明现在不存在从前的风骨,我是让你出来体会的。”陆尚书令倒了一杯酒。
陆今涣摸了摸鼻子,咦,怎么感受不到自己的鼻子了。
“爹,这体会风骨也不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吹冷风吧。”
陆尚书令却是看了他一眼“星易,你不懂,现在大明便是吃苦的风骨都没有了,拿什么谈风骨。”
“父亲,我只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他吹了吹手,陆尚书令咳嗽了几声“人啊,都会变的。”
陆今涣听不进去东西,两个脸颊吹的通红,再过一会估计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大人,为皇上赐菜的公公来了。”
要不是这个,估计还得在外面,陆今涣动了动自己已经麻木的腿,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爹,我先去看看。”说着一瘸一拐的走出去,陆尚书令长叹一口气,天寒地冻的哈出的气都能让人看清。
“公公来啦。”陆今涣小跑出去,来送菜的是往年常来的一位,公公行了礼“陆小公子来了。”
“不知今年陛下赐的何菜?”陆今涣好奇目光看过去,陆尚书令走过来“星易,不可如此。”
“是。”陆今涣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殿门微开,榕君一曲奏起,谢良上眼里听着舒服,神色也懒散下来,可这琴声突然一变,声音中带着激烈与尖锐,谢良上睁开眼睛望着他。
竹吟刚准备说话,谢良上抬手制止,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竹吟点点头,榕君眼睛看不见,只要不出声,他便当做不知,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谢良上望着他,倒是想看看这人要作甚。
一曲停,榕君突然起身摸索着走下去跪下,他跪的端正,谢良上轻笑“榕君公子这是干什么?”
“只是方才,突然想到京城金纸迷醉之时,前方还有无数将士在浴血拼杀。”榕君这话说的不假,谢良上一时之间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想的什么。
昭阳宫里,慧心带着一个太监服的男子进宫,一入殿内,那男子就跪下“大小姐。”
太后怔了怔“你识得哀家?”
“从前练武场,曾见过您。”男子低着头不敢抬头,礼仪到位。
太后突然笑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氐星。”氐星如实道,太后静静的看着他,开口道“二十八星宿之一,这般好的名字,为何要做那等子事情!”
氐星一怔头埋的更深,方才还和气的太后,此时周围冷了下来,他道“大小姐…是我起了贪念…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一封密报来到我手里,说若是作为大将军亲信的我证明大将军叛国便可得银两保一世荣华,性命无虞…”他颤抖着身子。
这话一出,太后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嘴上那一点笑意都消失“为了这个…你背叛了沈家?”
“大小姐…”氐星无力的唤着,他苍白的头发在烛火下有些刺眼“这么多年,氐星没有一夜是睡好的。”
太后一时之间一句话也不说,怔怔的望着远处“你可知,这些年哀家如何度过,你自是不知,你可知那五万人的亲人如何度过,你亦不知。”她收回目光看着氐星“因为那时候的你,在用着他们用鲜血凝成的金银,你怎会知晓。”
“你可知,风长青一案再无翻案可能,那五万人永远背负着叛国罪名,无法回归故土!”
氐星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衣服,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人证物证都消失,甚至这件事成为禁言,几乎少有人提少有人知晓,如何去翻案。
没有办法的。
他们一辈子都要背负帝王猜忌以及亡灵归不了故土。
如何去说…太后手紧紧抓着茶杯,颤抖着身子,令人心疼,苍老的脸上显出无力,这位太后娘娘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