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突然停下来,谢良上看了一眼竹吟,竹吟点点头拉开车帘“怎么了?”
竹月有些为难转过头“殿下,马车前倒了人。”
“等人起来再走。”
“不是…”竹月抿了抿嘴“主要是,这人已经晕了过去,而且穿的破烂恐怕事情有些难办。”
外面风雪交加,谢良上借着空隙半眯着眼看到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
“把他扶进来。”
“殿下,这人穿的破烂恐怕于礼不合。”竹吟探出头看了一眼,那人全身破烂着实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扶上来。”
竹吟竹月二人把那人带上来后带了一股子冷气,竹吟替换竹月出去驾马车,竹月沉着眸子查看,谢珏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毕竟是别人的马车,如何处置与自己无关。
“殿下,是长期饥饿导致的身体原因。”
谢良上闻言探过身子查看,的确面若枯柴,陆今涣虽然也是个有些消瘦的人,但依旧身体康健。
“殿下,这人打算怎么办?”竹月抿着嘴看向谢良上,后者撅起嘴,谢珏目光不变只看着前方,在方才谢良上看这人时挪动过分毫,却过于细小着实看不清。
谢良上坐回去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这就有些难办了,带不回宫里…”
那人慢慢睁开眼睛,出奇的一双眼睛清亮透明,看着周围好奇的打量着,马车内过于华贵,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闻着让人安心,他目光定在谢良上身上。
女子一身红衣,正看着她自己的手,只见她慢慢抬眼与自己对视,不过一瞬他怔住,女子过于好看,如同九天神女一般,他这种生活在肮脏处的人从来没见过这种好看的人,眉眼也是好看的,唇与鼻也是好看的。
突然一双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许直视殿下。”
“好了竹月,语气太冷淡,别吓到他。”谢良上伸手拨开竹月的手,谢珏看过来,视线定格在谢良上身上,又看向男子,目光沉了沉。
“你叫什么?”
她的声音都是好听的,带着少女娇媚又增添了懒散劲儿。
男子准备开口,可太久的干渴让他说不出来话,努力想说话却扯着嗓子生疼生疼,尽力后泪水涌出来。
“给他倒杯茶。”谢良上手上动作放松,一只手撑着额头,看着竹月忙活,男子似乎很久没喝水了,过于急促导致被呛住。
喝完了,男子缓了一口气“谢谢,我叫…玄粟。”
“嗯?这名字可有些奇怪呢。”谢良上起了兴趣看着他,玄粟因为方才竹月的话低下头,不敢去看这位贵女“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所以奇怪。”
“粟,为小米,亦为主粮食,玄,便为玄幻与虚假,遥遥不可及的食物。”
玄粟撑着胳膊看过去,谢珏看着他眼里带着些许他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咳嗽着他道“公子所说便是玄粟名字。”
“这么厉害啊!”谢良上做出一副崇拜的模样看着谢珏,谢珏不再看玄粟。
“这么说,你也是有文才的,怎会沦落至此。”谢良上又看向玄粟。
“姑娘谬赞了,玄粟并不是,只是年幼时学习过,后来家道中落再也没有人教,自己一个人时间久了,没人叫名字,便遗忘曾经的名字了。”他浑身没有力气,又倒下。
“你有去处吗?”
玄粟噎住“没有。”
“那你可愿意跟着他。”谢良上指指谢珏,谢珏看过来一脸疑惑,有些不太理解。
玄粟也是疑惑,谢良上笑了笑“本殿乃当今长公主,他为宣王府长公子。”
长公主…玄粟想想便知道,当今唯一在皇室的长公主,除了茶平殿下,再无旁人。
果然,这等子架势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不用行礼。”谢良上看出他的动作,摆了摆手。
“谢珏,这人你要吗,咱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人你便不必担心是我的人。”她看着谢珏又开口,带着笑意“若你不想要,便把他丢在这寒天之下。”
这外面寒风瑟瑟,不过一会儿雪便积起来,若是在这种地方,恐怕熬不过一夜。
“而且,你接受了,就不能随便打发他走。”
谢珏看着她,目光又看向玄粟,许久点点头“谢皇姑。”
“那你呢,你愿意吗?”谢良上看着他,歪着脑袋“先说好了,你如果同意了,那往后你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本殿绝对饶不了你。”
她的话带着绝对性,让玄粟明明白白知道,若是自己真做了对不起这位公子的事,她真的可以做到。
可那又如何,有一个归处,他便会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玄粟愿意。”
谢良上眼里染着笑意,她心情大好,看着谢珏。
到了宣王府,谢良上让人把玄粟扶进去,在谢珏准备离开时叫住他“谢珏。”
谢珏转头,雪花与他一起落入谢良上眼里,呼吸紧了紧,她扯出笑容“快些进去暖和身子吧。”
却也不知,在谢珏眼里,马车上探出脑袋的谢良上,像寒冰之中的烈阳一般,照耀着周围。
马车继续行驶,竹月不解“殿下为何把玄粟给谢长公子。”
“谢珏身边没有贴心人,他孑然一身,虽本殿常常找他,可本殿不希望他身边孤独,所以想给他找个人,平时他不接受,觉得是本殿派人过去,这次好了,若是这人有丁点别心…”谢良上冷哼一声,手紧紧握着暖手炉。
“殿下这般为他着想,可他却从来不识趣,殿下何苦呢。”竹月为她抱不平,谢良上失笑“竹月,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与回报,这是本殿一厢情愿的事情,本就叨扰了他。”
“殿下甘心吗。”
谢良上看向别处“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本殿乐意便好。”
盛月宫落了一地的雪,德妃包裹的严严实实站在外面,金月带着热汤过来,她脚步一顿,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二十年前初见德妃娘娘的时候。
那会德妃娘娘清冷骄傲,对什么都不上心,那为何变成现在这般痴迷呢。
“金月,你来了。”德妃招呼她过去,金月端着热汤过来“娘娘,这是小厨房做的姜汤,暖身子。”
德妃点点头带着她进宫,坐在炉子旁她看见德妃娘娘依旧动人,又低下头。
“金月啊。”德妃语重心长,金月应了一声,德妃继续道“若是可以,一人也不要承了信了旁人对你的好。”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金月听的错愕不是很能理解。
这些年从当初留在德妃身边以后,她再也没有接触旁人,有些理解却又有些不理解。
“娘娘?”金月眨着眼睛,一双眼睛闪耀着疑惑。
“瞧瞧本宫,说这些有的没的。”德妃叹了口气“等雪停了,你去把肖妃唤过来,讨论一下过些日子封后大典。”
陆今涣方才送完赵兴苓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饭馆吃了一顿,回府也没什么乐趣,一抬眼便看见一辆马车过来,他定了定神眯着眼睛。
马车镶嵌着金丝边,一看就尊贵,上面的花纹他想了想,这大概是茶平殿下的马车。
看方向是从宣王府那边来的,咂舌。
“陆公子在看什么。”不远处响起声音,陆今涣一震看过去,只见少年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裳,他身量纤长,这人得俊朗,又是眉眼带笑,格外明媚讨喜。
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浑身少年气只让人觉得是从容潇洒,这一路走过来收获了不少姑娘小姐的眼神。
这样的人,永安城找不出第二个,可也是这样的人,性格并不像表现出的这么无害,该狠则狠,分明是非。
只是总觉得他身上哪里有些别扭。
“沈公子?”陆今涣站起来“这般寒天之下,你怎么在外面。”
沈知年很是熟稔,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陆公子不也在外面吗。”
“我这是刚送阿苓回府。”
他分明看见沈知年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一笑“哦?出去玩了?”顿了顿“青梅竹马,陆公子和赵姑娘感情真好。”
陆今涣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后来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总觉得在讥讽沈知年和茶平殿下。
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又坐下,他看见沈知年的目光在外面,顺着看过去只留下茶平殿下马车的一点点。
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可一瞬间便没了,淹没在大雪之中。
“也没有,阿苓常常乱跑,我俩也是情趣相投了。”陆今涣提起赵兴苓时眼里都是笑意,沈知年挑了挑眉。
沈知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陆今涣突然想起一件事“阿苓开春想踏青,但她觉得两个人没意思,沈公子要一起吗?”
听了这句话他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陆今涣,仿佛在问我去干嘛?
似乎知道他的疑惑,陆今涣一笑“阿苓会请茶平殿下。”
“那小表妹知道有我,估计都不来了,若是找她,你怎么不去找谢珏,谢珏去她定然要去。”沈知年靠着椅子,懒散劲儿竟和谢良上相似。
他这话带着种别扭劲儿。
陆今涣失笑“就想和沈公子,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