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房的仓库,乔知意看到了自己的那批货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心里正纳闷货不是都好了?
陈棋书叹了口气:“包装完了才发现全部装错了。”
乔知意不解:“什么意思?”
陈棋书指着外包装上的一行信息说:“这里是产品的规格和型号,所有的产品全部装错了,里面的产品和包装上的信息对不上。”
乔知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产品没有生产出来!”
陈棋书抬手拍一拍那些货物,哀怨道:“产品早就按照原定的交期生产好了,只是包装工人不认识英文,车间文员正好那几天请假,结果包装完才发现出了问题。”
乔知意突然想到有个可行的办法。
她眼睛一亮说:“或许有个简单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客户同不同意。”
陈棋书也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乔知意却不着急,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把握,眨眨眼镇定地说:“等我给客户发邮件征得同意了才行。”说罢就回到会议室,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给客户发邮件。
忙完工作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抬头从窗外望去,外面已漆黑一片,突然胃部一阵绞痛,乔知意伸手按住肚子,胃病又发了,这才想起来忙碌一整天还只是早上吃了点东西。
陈棋书在旁边看出异样,给她从办公室接了杯温水过来,又拿了些小点心,乔知意吃了点东西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之后陈棋书带她去吃饭,开着车从偏僻的工业区开到繁华的市区,路过星洲一中,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又路过她以前学生时代最喜欢逛的那条步行街,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星洲虽然比不上宁江那种大城市的繁华,但整个城市是慢节奏的温馨,街边的商铺里传来喜庆的歌曲,车子开到步行街那段路堵了会儿车,乔知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给蒋明悦发了过去。
照片刚发送,蒋明悦的微信视频就打过来了,乔知意按了下“拒绝”,打字回复她:“晚点跟你说,现在不方便。”
蒋明悦发来一个疑惑的表情,接着问:“和帅哥在约会?”
乔知意回她:“别胡思乱想,在忙工作的事,晚点再找你。”
接着蒋明悦就发来一张图,乔知意点开看是自己刚才放过去的照片的截图,车子的玻璃上隐约可见的陈棋书的侧脸,乍一看确实有点帅哥的模样。
她又发来一句语音,乔知意把音量按到最小,把手机听筒放到耳边点了播放。
却忘记了自己手机连了车子的蓝牙播放音乐,结果蒋明悦发来的语音一下子在狭小的空间里释放了。
“你回星洲了也不跟我说!交了男朋友也不和我说!除非你请我吃饭,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
乔知意盯着手机,余光却感觉到陈棋书的目光投射过来:“你朋友吗?过来一起吃饭嘛?反正也就我们两个人,多一个人正好也热闹点。”
乔知意尴尬地笑了笑说:“不用了…”
陈棋书似乎没听懂拒绝的话,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开始有节奏的敲击,缓了两三秒转过头来问乔知意:“你家是星洲的?”
乔知意点点头。
这时候堵车的路段渐渐疏散,走过步行街的那个路口,车子继续往前开,看到前面有一群接亲的车队,星洲的婚嫁习俗是晚上接亲,陈棋书好奇地看过去,几秒后转过头来说道:“年底了结婚的也多了,我们严总也好事将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乔知意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胸口重重的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接陈棋书的话,转头看向车窗外。
此时车子正好经过一家酒店,乔知意临时起意决定就在这里下车。
陈棋书满腹疑惑问道:“怎么就要下车了,吃饭的地方马上就到了,吃完饭再送你来酒店也不迟呀?”
乔知意以胃难受为借口说想到酒店先休息,还不等陈棋书有所反应就推开车门下了车,陈棋书见状也不好再作挽留,帮她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目送她进了酒店。
站在原地陈棋书简直摸不着头脑,心里暗自嘀咕:“我说错话啦?我也没说啥呀!”
回到车里漫无目的地开着,反正来都来了,陈棋书想要不干脆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这时严时雨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严时雨问:“我刚回来没看见你们人,去吃饭了吗?”
陈棋书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乔知意刚才奇怪的行为,又担心被严时雨数落说他招待不周,于是润色了一番说道:“乔小姐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我刚把她送到酒店。”
电话那端静音几秒,陈棋书以为信号不好连着“喂”了好几下才听到那边传来低沉的嗓音:“乔小姐住的哪家酒店地址你发我一下。”
“啊?”
“今天晚上我回市里住,明天早上顺便接她一起过来。”
严时雨似乎也预料到了陈棋书的反应,补上这么一句,听起来毫无破绽,顺理成章。
乔知意拖着行李箱走到房间,一种复杂的情绪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亲耳听到他身边的人说他好事将近了,和她自己推测出来的时间线故事节点全部都重合在了一起,她站在窗前目光远远地眺望远处,到底是什么原因心会这么地难受呢。
视线渐渐模糊,城市的夜景变成了眼底的一个个彩色气泡,升起——破碎。
是遗憾。
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之后她带着浅浅的疲惫到浴室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拿手机随便点了份外卖。
站在镜子前吹干了头发,然后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扫码登录企业微信,看见工作群里有一条未读消息,点进去,是高总下午发来的一句话。
“私事不要发在工作群里”
…………
在这上面的两条消息,一条是严时雨发的酒店定位,再往上一条是自己误发的那条带有两个亲亲表情的消息。
乔知意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枯燥乏味的工作总需要某些奇特的调味剂来稀释,她是调味剂的一部分,总有人以欣赏别人的窘态取乐,以对方的难堪为笑料,但是这次的误会又同以往不一样,有几双眼睛正在暗地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很多次乔知意都在想,如果爸爸没有生病,没有得癌症,自己大二时没有休学,按照既定轨道顺利地大学毕业,以Z大毕业生的身份去找工作,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在的处境。
人们总说路是走出来的,龃龉前行走到现在才发现,哪有什么走出来的路,人都是被命运推着前进的,在没有路的地方前进的代价就是满身的荆棘,尖刺扎进血肉里痛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门铃突然响起,乔知意拿起外衣披在身上过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严时雨,他手里拎着外卖的袋子怔怔地看着她:“刚刚在前台遇到外卖小哥我就拿上来了。”
他一脸的轻松,面对乔知意却并不像一个“好事将近”的人,反倒像是刚刚才从高中的教室出来,说着一些稀松平常的话。
他的目光深沉,眼底有浅浅的笑意,乔知意有些慌了神,一时之间读不懂他眼里的内容。
她愣了几秒没有说话,思绪被一团杂乱的线缠住,理不清头绪。
“怎么?不邀请老同学进去坐坐?”严时雨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着一边把外卖提起来送到她面前:“快趁热吃吧,天冷饭菜凉的快。”
房门彻底打开,严时雨走进来站在玄关处脱下厚重的羽绒服,他里面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隐约能见紧实的腰腹线条,宽肩窄腰,修身的毛料西裤把他的腿修饰的格外修长。
他站在她面前,话里话外听不出中间隔了好几年的空白。
房间里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曲木小圆桌,左右各一张沙发椅,两人各坐一端,乔之意打开外卖保温袋拿出饭盒,严时雨说起那天在庆功会上的事。
“那天在你们公司的聚会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哈哈哈哈,看你表情那么稳,还以为世界上有两个那么像的人。”
乔知意小心翼翼地把菜里面的辣椒夹出来,抬头看了下对面的严时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清秀俊朗的脸渐渐有了点成熟的味道。
“那你是怎么确定就是我而不是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人呢?”乔知意淡淡地问道。
“眼神和感觉。”严时雨一字一字顿顿地说。
听到这句,乔知意感觉气氛有点暧昧,低着头没有去看他,耳边又想起陈棋书的那句:“我们严总也好事将近了。”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细致地把菜里面的辣椒挑出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吃辣椒!”
严时雨说着,突然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拿起热水壶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按下烧水开关,之后又回到她对面坐下,动作游刃有余,完全没有陌生的局促感,仿佛两人之间一直有着密切稳定的来往。
“是啊,吃辣椒会过敏,这种情况又不会突然消失。”乔知意低头回应。
“也是,饮食习惯很难改变的。”严时雨看向她笑着说道。
乔知意没有接这句话,房间内热水壶的声音逐渐强烈起来。
“这些年,你还好吗?”严时雨的身体往前倾了下,双臂自然地放到桌面上,嗓音低沉,和刚才的语气相比多了几分郑重的味道。
乔知意缓缓抬头,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忽然撇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她眉睫微颤,眨了眨眼:“还好吧……你呢?”
“我,就这样吧,老样子!”说罢他慵懒地往后一靠,整个人的重心移到沙发椅的靠背上,十指交叠扣住后脑勺,看起来松弛又自然。
吃完饭乔知意把饭盒和垃圾装进保温袋一并放在垃圾桶旁边,严时雨问:“你就吃这么点?”眼里似有关切的神色。
乔知意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打开喝了一口说:“吃不下,胃有点不舒服。”
严时雨一愣怔:“我刚烧了热水,这么冷的天,胃又不好怎么还喝凉的?”
乔知意笑着摇摇头:“没事,习惯了,而且胃本来就喜凉。”
“可是……”严时雨没继续往下说,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辩解的人。
“还是以前的胃病吗?”严时雨追问。
“嗯,偶尔会发作一下。”乔知意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严时雨慢慢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穿上,不紧不慢地说:“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去厂里。”
乔知意点点头送他出门,看他消失在走廊的转角才回到房间关上门。
十几分钟之后门铃突然再次响起。
严时雨买了些胃药送上来:“给你买了胃药,有三种,你看看哪个好,吃了好好休息吧。”
乔知意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几种药都是她以前高中常吃的,他还记得。
“嗯,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明天见。”
“好……”
关了灯躺在床上,附近的KTV里传来鬼哭狼嚎般难听的歌声,附近酒吧里喝醉了的小年轻在街上追逐打闹,这间房间临街,隔音又不好。
翻了个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头已经湿了一片,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整个城市安静了下来,乔知意的心也跟着静下来,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等处理完工作之后回到宁江,所有的一切都会正式画上句号。乔知意想着,慢慢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