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放着一部原声外国爱情片,两人倚偎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画面里光影变化的极快,连带着整个空间似乎都坠入了奇异的梦幻之境里,但两人的思绪似乎都不在电影上面。
“时雨,你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呢?”乔知意往下挪了下身子,头枕在他腿上。
严时雨的手无聊的卷着她的发丝玩弄于指尖,他低头看了一眼她,温声道:“只要有你,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
乔知意翻了个身,面朝上看着他,从她的角度看去,看到他薄厚相当的唇,以及那张骨相尤为优秀的脸上直挺而出的鼻子,再往上,是一双略显深邃的双眼,眸色漆黑,睫毛像两片闪蝶的翅膀覆在上面。
“我也是,只要有你……”乔知意哭过之后嗓子好像被封住了,发出沙哑的气声,她顺手抓住着他的胳膊,把他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脸上,严时雨低头看了一眼,大拇指的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了几下。
她又情不自禁地回想到了多年前那场单方面的诀别,那些在年少时的岁月里求而不得的东西,以为在她的生命轨迹里将永不会在出现,而时间却像一个魔术师,如今又将那些忘却的怀念全都送到了她身边。
好像是四下无人的夜里突如其来的慌张突然有一个永远会为她敞开的怀抱,一只无论她走到哪里只要一伸手会把她拉回到安全地带的手。
她又翻了个身,面朝他腹部,伸手抱紧了他的腰,严时雨摸了摸她头发,轻声细语的说了句,“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乔知意没应他,过了两分钟才缓缓的从衣服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见她没说话,他也就没继续催促她,几秒后他感受到从大腿处传来的震颤,他没当回事,也就没有看她,可是接下来他突然听到了哭泣的声音,他纳闷地低头把她的脸掰过来,看到的是她紧闭的双眼和因为痛苦微微张开的嘴,“怎么了?”严时雨紧张地问了句。
她似乎没听到,下一秒完全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严时雨吓坏了,一眼撇到她手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他拿过来看,微信聊天页面上有人给她发了条消息:“小意,奶奶去世了。”
严时雨的心一沉,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甚至他觉得这种情况下安慰好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句:“难受就哭吧,我陪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用衣袖擦了下眼泪,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将悲伤努力地压制住,带着颤音说了句,“我现在要回星洲,我去收拾东西。”说着她就起身往玄关处走去,严时雨跟着她过去她家那边,看着她把行李箱拿出来,又打开衣柜,站在衣柜前愣住了,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严时雨见状扶着她坐下,“我来给你收拾,带两套换洗的衣服应该够了吧?”乔知意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点了下头。
严时雨在衣柜里看到几件她平时常穿的衣服,自作主张地给她放到了行李箱里,未了,他盯着衣柜看了两秒,犹豫着开了口,“你贴身的衣服也要带吧,放在哪里了?”
乔知意指了指衣柜下面的抽屉,严时雨拉开抽屉,随便给她拿了两套内衣裤和袜子放进了行李箱。之后又在阳台上给她收了两条干了的毛巾一起放进去。
东西收拾妥当,转身看到乔知意在看手机上的购票页面,严时雨在她旁边坐下,凑过去看了一眼,宁江到星洲的高铁票最晚的一趟是晚上七点发车的,而现在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乔知意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又点开了一个机票的购票软件,严时雨当机立断的说了句,“我送你回去,走吧!”
乔知意转头看向他,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接受了他的建议,她沉默着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去,严时雨拎着她的行李箱,突然想到了晚上电视里说的今晚会有大风,他又折返检查了一遍阳台上的窗户有没有关好,最后才和她一起出了门。
走到电梯旁,他回去拿了车钥匙才又过来,乘了电梯到负一楼的地下车库。
夜色深沉,车子在高速上疾驰,车内很安静,乔知意坐在副驾驶上,座位的靠背放倒了一些,她一直没说话,严时雨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隐忍着悲伤,他也一路无言,默默地陪着她。
此时已经是将近夜里十二点,高速上的车不多,外面在下雨,车窗玻璃上的雨水横向往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水痕。
路程过半,严时雨开到服务区给车加了油,两人又去了趟洗手间,回到车里没怎么停留就继续上路,车子启动乔知意才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时雨,我没有家人了,连奶奶也走了,我真的没有亲人了。”说完她躺在副驾驶位上双手掩面又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严时雨熄火,半个身子探过去,他一把抓过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里,耐心又温柔地说,“你还有我,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家。”其实他不擅长说这种情话,但此刻的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他轻轻地给她擦了下眼泪,声音坚定,“从今以后,有我们的地方就是家,奶奶年纪大了,离开是迟早的事,虽然一下子难以接受,但是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要继续好好生活,好吗?”
乔知意转头看了眼他,她的眼睛早已肿胀泛红,在昏暗的光线中迎着他真诚的双眼轻声“嗯”了一下。
窗外雨声渐密,车内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她将他的手紧握在胸口,面朝他侧着身体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严时雨重新发动引擎,单手扶着方向盘,继续赶路,夜色茫茫,细雨无声,不一会儿他听到旁边传来乔知意浅浅的呼吸声,他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专心开车。
抵达星洲时已是凌晨两点,严时雨直接将车开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守灵厅里灯火通明,几位亲戚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见乔知意进来了,他们纷纷站起来,目光在她和严时雨身上来回打量,乔知意没有解释他的身份,她直径走到覆盖着鲜花的冰棺旁。
奶奶安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样,乔知意俯身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细细端详那张熟悉的脸,那些深刻的皱纹里藏着她的童年记忆。
“奶奶……”她轻声呼唤,随后抑制不住的悲伤又决了堤大声哭了出来,伯母和另一位亲戚上前搀扶住她,跟着一块哭了。
这天晚上,乔知意为奶奶守夜,严时雨一直陪在她旁边没有离开过半步,天快亮时,她才靠在他肩上睡了会儿。
第二天一早,严时雨不得不返回宁江参加一个重要的媒体发布会。临行前,他蹲在乔知意面前,握住她的双手说道:“我工作没法请假陪你,等奶奶出殡那天我再回来接你。”
乔知意看着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点了点头,昨晚他一夜没睡,现在又要开车回宁江,她难免担心他的安全,“你别开车了吧,一晚上没睡容易出事。”她的眼里满是担忧。
严时雨点点头,“车子我就放在这边,我刚看了早上七点半去宁江的动车还有票,我现在过去还能赶上。”
乔知意点头,叮嘱他上车后先睡一觉,她这边不用担心,之后便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
乔知意昨晚回来的匆忙,这时才想起来还没有跟公司请假,她拿出手机给Nadia发了封邮件,告知奶奶去世的事,需要请几天假。
三天后奶奶出殡结束的那个上午,严时雨按时回了星洲来接她,只是几天没见,再见到她时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偏瘦的她此时看起来更加的弱不禁风。
这一天正好是周五,严时雨想了想说道,“周末还有两天假期,你可以多呆两天不用着急回宁江。”
乔治意摇头,“我想回去。”话说出口她突然又意识到严时雨今天才从宁江过来,又要开车回去,实在他折腾他了,于是又改口说:“要不今天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回宁江也行。”
严时雨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都行,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乔知意是因为想到之前李辰的那个事,她实在是不愿意和伯母他们再有一点多余的接触,但严时雨休休也很重要,她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想法,“时雨,我们周天再回去吧,这两天我回自己家住。”
严时雨点点头应声说了句:“好啊。”之后就开车先去伯母家拿了她的行李送她回家。
车子刚驶伯母家没多远区,乔知意无意中刷到堂姐刚发的朋友圈,配图是一张金手镯的照片,配文是:“奶奶留下的镯子,款式有点老气,要不要去改个款?”
乔知意的呼吸一滞,手指微微发抖。
“怎么了?”严时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那是奶奶说过要留给我做嫁妆的手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他把手机递给严时雨看。
严时雨靠边停下打开双闪,接过她递来的手机仔细地看了看。
“过年的时候我回来时奶奶说这个手镯她要给我当嫁妆,原本是有一对的,另一只堂姐结婚的时候奶奶已经给她了。”乔知意想严时雨说明这手镯背后的故事。
严时雨毫不犹豫地打了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我们回去拿回来。”他的语气里的愤怒一触即发,“你这些亲戚都是些什么人啊!”严时雨气急败坏地用力按了两下喇叭,把刚要加塞进来的车子给堵了回去。
大伯家还没从葬礼的氛围中恢复过来,见到去而复返的二人,显得有些诧异。
“堂姐朋友圈里那个金手镯,是奶奶说要留给我的嫁妆。”乔知意站在伯母家的客厅里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堂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伯母立刻站出来一脸不悦,“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那是奶奶留给你堂姐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厅堂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亲戚们面面相觑,却无人出声。
严时雨上前一步,站在乔知意身侧,声音平静却坚定:“奶奶生前既然有明确的意愿,这个手镯理应归小意所有。”
伯母冷笑一声看了眼严时雨,“你又是谁?我们家的家务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严时雨不卑不亢地看向她,面不改色地说:“我是小意的男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语气极其郑重,带了点不容侵犯的权威性。
这句话不仅让伯母愣住了,连乔知意也惊讶地抬起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坚定的侧脸上,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往后余生所有的依靠。
“本事还挺大的,知道找男人当靠山了”伯母撇了一眼乔知意,一改往日的和气,和从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虽然乔知意早就看清了她的为人,但现在这样毫不掩饰的样子也着实让乔知意有些目瞪口呆。
“小意啊,不是大伯说你,奶奶的骨灰才下葬没几小时,你这就来要镯子,你奶奶生前也是很疼爱你的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这样做可真是让她心寒啊!”大伯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随后又假模假样地摸了摸胸口,潜台词是乔知意才是翻脸不认人的那一个。
索要无果,仿佛鬼打墙一般,一家子人都一副口径,继续待下去也是自讨无趣,乔知意拉着严时雨走了,伯母家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等电梯时听到里面传来伯母那刻薄的声音,“这下你知道什么叫白眼狼了吧,还想着等她结婚时从我们家嫁出去了,你省省吧,人家只要钱,哪里还管你这个亲大伯的死活……”